人。接下来该怎么活下去?感到恐慌的下一秒,她突然想通了――
只要她再死一次,不就不用为这些事烦恼了吗?
反正她已经用一次死亡来解决自己面临的一切痛苦了,感觉一旦开启了这扇大门,一切就像刹不住车一样回不去了。从现在开始遇到什么事情都先想着用死亡来解决,死了就不用顾忌这么多了!确实!
有道理!真理!
美子感觉大彻大悟,然后走的越来越快。现在城市还没发展到像未来一样那么壮观,美子走几步又看到动画片里经典的河堤,高高的、种着一大片绿绿的草,河水缓缓流动着,在夕阳底下波光粼粼。她想到自己在家里自杀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半,刚才在佐野真一郎手机上看到的是下午六点。
她脱了鞋,小心翼翼地一只手提着鞋和花,一只手撑着地,笨拙地马路上挪到草岸上,又一屁股一屁股地挪下去,挪到河边。
她坐在石子上,脚一点点往水里放。冰冰凉凉的,水很深,漫到小腿肚时、脚趾头还没够到最深点。美子把拖鞋和花放在碎石子拼成的岸上,艰难地站在石子上,摁着脚底的疼痛往河里走。很快脚底下踩着的就是泥巴,她的脚软软地陷进去,吸饱了水的病号服在水里晃晃悠悠,每抬起脚来走一步都变得好艰难。
美子一边走,一边张开双臂,等水漫到她胸口时,她向后一仰。脸被浸泡进水里、腥腥的河水涌进鼻腔耳道口腔的前一秒,她回忆起几个小时前的自杀。
她拿着刀割开自己的手腕,一次没割到位,又割了好几次。第五次的时候血液终于如她所愿喷涌出来,直直溅在她脸上,眼睛里,弄得她睁不开眼睛。疼痛变得麻木,把手腕放进温水里之后一股诡异的抽离感和肿胀感蔓延到全身,她闭着眼睛将自己下沉、下沉,光溜溜的身体蹭着浴缸底,她的下半张脸陷进水里,膝盖露出水面。
美子想到自己还在上学的时候。她飘浮在学校游泳池水面上,正值秋季,她像每一片落叶一样浮在水上,是一片等待人回收、等待人清理的垃圾。
从水下看天空是一种颇为新奇的体验,她看到自己吐出来的泡泡慢慢上升着、最后破裂在水面。水弄得她的呼吸道火辣辣的,在视野因为缺氧变得昏暗之后,她远远地听到人大声呼喊的声音。
…声音真大,真大……吵死了……快死了都不让人安分。
“嘭”地一声、有什么又沉又大的东西猛地跳进水里,快速地逼近到她眼前。她惊讶地瞪大眼睛想看那是什么,之后手腕就被牢牢抓住,死死抓住,用力拽着她往岸边游。她反应过来这是个人类,而这个人类正把她往更痛苦的一边拽――这可不行!
美子用力挣扎起来,但是她已经开始逐渐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感觉好沉,这是濒死的标志,明明就差一点就要死了,明明就差一点!
差一点啊!
她被人拉着手臂拖上岸,又被人托着腋窝搬起来、放在斜着的草坪上。他们嗡嗡嗡地说话,她听不清,只觉得自己耳鸣了,然后是大力地按压胸口、甩出口耳鼻里的水,在温热的呼吸逼近她之前,美子猛地睁开眼睛侧过头咳嗽起来,呕吐着液体。湿漉漉的美子和同样湿漉漉的小男孩对上视线,她想他一定是被她的表情给吓到了,因为他下意识向后仰了仰身子。
她现在的表情一定不好看。湿淋淋的、带着怨恨的、烦躁的……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被身体的疼痛和精神的厌恶逼出来,她仍觉得视野模模糊糊暗暗的,于是躺在地上瞪着眼看天上的云,试着抬起手把插进眼里的头发拨开,做不到,手太沉了。
有一个金色头发的小男孩蹭过来看她,在她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突兀地闯进她视野里的天空。她转动眼珠去看他,他叼着根棒棒糖观察她,眼睛是深黑色的,逆着光,显得死气沉沉。
他又在说日文。她闭上眼听他叽里咕噜说了一串什么话,懒得去辨认,张开沙哑的嗓子用英文对他说:“我是中国人。”
“……哈?”
这句她听懂了。她太累了,真的没心思去重复一遍刚才说的话,或者再睁开眼看吵吵闹闹的、善心大发的小孩们。她只觉得烦。一个两个的阻挠她自杀,怎么她死之前没见得被这么多人关爱啊?
过了一会儿,她在迷迷糊糊之间培养起困意时,突然又被拉着胳膊架着腋窝抬起来,然后把她放在了一个温热的物体上。直到腿窝被人抬起,她才知道她被人给背了。从小到大背过她的人就只有她妈妈,这种被陌生人背起来的感觉颇为奇妙,她心情复杂地睁开眼看这小孩的耳朵根,发现他头上有一条龙。
……纹身?纹身贴?又是精神小伙?
她听到两个声音,你一句我一句地用日式英语对她说话。她听清几句,又含含糊糊地猜了几句,大概是一些劝她不要去死的话,再加上一个“先带你去mikey家”。
mikey是谁啊。
她昏昏沉沉地想要睡觉,背着她的男生把她一颠、向上一托,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