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川伊佐那的生日在八月的倒数第二天,那时候按照中国的二十四节气来说,早就过了夏天,但她还是喜欢把他的生日理解为夏天的倒数第二天,因为很浪漫,他诞生在夏天的末尾呀,光是说出这句话来,就感觉呼吸都被放缓了,一股甜蜜涌上心头,感受到清亮,仿佛秋风慢慢涌上来了。
天竺的男孩们决定去海边给他过生日,这个提议是她说出来的,当时大家正要为了在哪家吃饭打个不可开交,直到伊佐那平静地用他透彻的紫色眼眸看向她,她才松开口中被咬得不成样子的吸管,愣愣地说,要不去海边。
也是啊,在他生日结束之后,再去海边就感觉晚了些。更何况这个夏天他们还没去过海边,几个男孩沉默了些,是鹤蝶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她,说行。伊佐那不说话,接过她咬得扁扁的吸管,喝了一口饮料。
其实几个人一直把他的事记在心里。摩托车擦的锃亮,油灌的满满,好像只有黑川伊佐那和她两个闲人。在纠结地决定去哪里之后,他们火速出发了,好像等一秒钟都是对今天的亵渎。她大腿一迈跨越在伊佐那背后,伸手搂住他的腰,伊佐那把她的手交叠在一起,暖暖的,敷在他的小腹上。她很喜欢这么抱着伊佐那。他们的心脏贴的很近很近,伊佐那身上凉凉的,她总感觉自己靠在他身上,自己要发烧。他们习惯了抱在一起休息,两个人的体温交融在一起,感觉才最舒适。
他们在海边的餐厅吃了个饭,在伊佐那的眼神逼供下,鹤蝶把蛋糕拿出来,又塞了回去。因为一会要下水,没人敢喝酒,害怕自己直接栽倒在海里。
她沉在水里,男孩们在打球,海边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掺杂着笑声的谈话偶尔伴着水花灌进耳朵里,在朦朦胧胧之间,她想到黑川伊佐那。嘴巴吐出烟雾,烟雾缭绕升起,升到半空绽灭。她把身体仰面放进水里,在沉下去的前一秒,双脚保持一定的频率上下拍动,两只手臂推开一堵水墙,她倒着往岸边游。水底嘈杂,各类声音搅拌在耳朵里,经过阻隔,变得有些失真。她恍惚地听着,但最清晰的还是自己的呼吸声,平日里完全察觉不到的呼吸声,被放大数倍,有点像伊佐那蒙住她眼睛时和她接吻,那时候她听他的呼吸声,听得最仔细,听得最入迷。
她开始想象自己是一条搁浅的鱼,在身体浮上水面时,呼吸一下子变得通畅无比。她听到水被搅动的声音,是熟悉的深色皮肤一脚踏进水中,他走过来,然后在她身旁坐下。他俩就这么飘浮在水里,她轻轻晃了晃脚,荡起小幅度的涟漪。她睁开眼睛,对黑川伊佐那笑。他背着光,太阳给他描上一层柔软的金边,看得太阳久了,原本分明的光线也随之变成了毛边,她一直看他,孩子似的瞪大了眼睛,一直看他。她用视线描摹他有些模糊的面庞,看久了,噗嗤一声笑了:“你就是我的男朋友呀?”
她像鱼一样吐泡泡,伊佐那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拖上岸来,她顺着他的手劲,慢慢直起身子。好像猛然从一场大梦中醒来,浑身湿淋淋的,泳衣被水浸湿,沉重地坠在身上,紧紧地与湿润的皮肤相贴。伊佐那不管她的胡言乱语,把他的外套脱下来揉成一个球,认认真真地给她擦干净水。她眯起眼睛等着伊佐那给她擦脸,感觉自己是一只被爱着的小猫咪。
她就是很爱他。
爱情是一种特别灵的东西,与肉对立,它是一张创口贴,能够在所有淌着血的伤口上覆盖一个妥帖的“没关系”。她喜欢看伊佐那或者是她、在遭遇挫折的时候,把自己软软地团成一只猫,塞进对方的怀里。好喜欢伊佐那呀,好喜欢他。两个被生活浸泡得湿漉漉的人,挤在角落里互相慰藉取暖,世界色调阴沉,看上去令人齿冷,但因为这种冷、才有接踵而来的炙热。世界太冷了,唯有眼泪是滚烫的,嘴唇是滚烫的,拥抱是滚烫的。于是他们晦涩而狼狈地相爱了。
伊佐那总说她和他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和他们站在一起,好像两拨人。她顿时搞怪地摆出一副伤心表情,他恍惚地看她,和她接吻,问他为什么,他说:“你哭的时候嘴唇也扬起来,像在索吻。”
她想呀,怎么会有比被喜欢的人抱更有爱的事情呢?她喜欢伊佐那,爱他身体的每一处细节。如果可以的话,她会从他的额头开始、或者从发丝开始,吻他的全身。重复好几遍喜欢你呀,就是这么纯粹而朴实,甚至有些笨的,稳妥地把爱人放在手心里,宠爱得不得了,像自己的宝贝。
她梦到他,梦到黑川伊佐那,梦到他黝黑的皮肤、发红的面颊、洁净的嘴唇与微微的喘息。他和她可以做任何事,就好像两个毫无管束的野孩子,没有阻挡地、在深夜狂奔。
她摸到他手臂上微微凸起的温热血管。
她从他身上获取到心安。她曾无数次心想自己会死了比较好,但是她遇到了伊佐那,无条件地相信了他,就算前面是悬崖,她也义无反顾地和他在一起了。
很简单呀,爱情不就是这种愚蠢的模样吗?
她为了伊佐那选择好好生活,至少不要在他之前死掉,她就是很爱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