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天,家里人都没有再提起过这件事。原本以为父兄知道后少不了一顿争论纠结,没想竟这样平静,袁姮捉摸不透。
静一时是一时,她立刻换好衣裳,准备去马厩看看。
上次城门生事后,袁姮最爱的栗色马西风便被锁在了厩中,只每日被牵着出去望望风,便再回到那巴掌大的地方,导致西风一看见主人来,便抬头伸蹄,险些将围栏踹倒。
“父亲终于肯将你放出来了,走,咱们今日去城外逍遥。”诚王府的纨绔郡主又驾马出城了,街上摊贩都认得。
一出城门,西风像疯了一样只管狂奔,直奔到灵山脚下才听,风声灌得袁姮耳朵生疼。
悠悠也会骑马,但她胆子小些,总觉得要从马背上跌下来摔残,所以只骑着一匹小个的蒙古马,在后头紧追不舍,一路下来,落后不知多少,都瞧不见人影了。
“你看你,急什么?”袁姮埋怨道,她立即下了马,将西风拴在路边粗树上,“今日若是悠悠丢了,我就把你拉去烤成串!”
西风肩高颈长,眼大如灯,听见这威胁后只斜着瞥了袁姮一眼,便自顾自去嗅地上的草植了。
开路方向有马蹄声,但肯定不是悠悠。双马并走,是马车的声音。袁姮往草丛了退了两步,留开通道,不想马车行至自己前头竟停下了,一只瘦长的手掀开床帘,露出同样瘦削的脸。
“郡主。”
“钟大人?”袁姮惊喜,再看两眼又有些忧心,他似乎比上次见时更瘦了。
钟选因笑着问她:“郡主是要去灵山放马么?”
“是啊,大人要不要一起?”
“不了。”钟选因摇头,“钟某还有些私事,再者,太医特意吩咐只能静养,骑马之事,只能望洋兴叹。”
袁姮前行两步,贴上了车窗,小声道:“大人的病还没有好吗?”
钟选因不答,他发现面前那双大眼睛里满是忧惧,一如伤疤暴露在月色下的那一日。
她是真的不怕。
“钟某这病是旧疾,大约好不了了,好在不会伤及性命。只不过吃药治病也算一种安慰,身边有人需要这种安慰。”
袁姮点头,她懂。
“我的侍女还在路上,须得等等,那小丫头骑马很是谨慎,只怕远呢。大人先去处理私事吧。”
钟选因安慰道:“穿蓝衣骑黑马的姑娘吗?钟某在不远处见过。”
正说着,马蹄声哒哒便到。
“呦,这个曹操。”袁姮打趣她,转身往草丛里退下:“大人先走。”
钟选因点了点头,缓缓放下窗帘,只不过眨眼又掀开来,从腰间拆下一只雕花的香缀,向袁姮长长地递过去,“郡主带上这个。里头有防蚊虫的药。”
袁姮大方收下:“大人真是心细。”
钟选因看着她手指翻飞,立即将香缀挂在腰扣上,还拨了一下叮咚作响的流苏,欢喜得不行。一旁立时伸出个马头,大鼻孔凑近香缀使劲嗅,撞得流苏更响。
他心里也响起了叮咚声。
马车前行,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主仆两,钟选因才放下窗帘。钟勤架着车不说话,心里却琢磨个不停。
方才的香缀,世上只有一个。钟勤清楚记得,那里头不是什么防蚊虫的草药,而是用来吸引动物的标记。如果带着它的人在山林中走失,后来人就可以放犬出去,犬会循着草药留下的浓烈气味找到失踪者。
“你在想什么?”车厢里传来钟选因平静的声音。
“没什么。”钟勤回答。
里头便不再问了。
马车拐出大路,顺山路盘旋而上,才到半山腰就变得十分颠簸,钟选因便下来走着往上,钟勤拴好马跟在后面。
“大人。”
“嗯?”
“您为何将缀子给郡主?”
钟选因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像是看一个千年难遇的傻子,“你说呢?”
钟勤纠结。
他原本以为大人恋慕郡主。
近来大人每天入夜都会到后院去坐一会,无论墙那头有没有人来,他都会去,有时在前夜,有时在后夜,有时是下朝回来,有时是噩梦惊醒。
好像只有方小桌才能真的让他静心。
钟勤觉得很正常,甚至有些欣慰。那样娇俏的女孩,时常同你说笑玩乐、谈心舒意,又从不设防,男人很难不动心。
大人伶仃十余载,心有所属自然是好事。若是郡主不介意大人的病,肯成就一段佳话,就是喜中之喜。只不过可能性渺茫。
但后来渐渐的,钟勤又看不懂了。
钟选因是君子,这一点钟勤无比确认,所以他相信,如果大人有心迎娶郡主,一定会同她讲事情说清楚,绝不会隐瞒欺骗。
但他没说过。
于是钟勤猜测大人是不愿耽误郡主,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