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山顶上,缭绕云雾遮掩住山下风光,季三月期,山脚之下遍地生机,青龙派内却仍然白雪皑皑,一间茅草屋点的微弱的岌岌可危的烛光,方寸空地,竹栏旁立着没了脑袋的稻草人,插着三寸长的小木剑,便是寅时未到,冷风刺骨。
白辰起早时似被冷气掴了几个耳光,缩着手插在袖子中,活生生一只青紫的虾。
“师父,鸡起的都没我早吧,这剑我是非练不可吗?”
白夫子抬起袖子扫了扫石凳上的雪,火炉的光在晦暗中跳跃,泡上几月前在山下樵夫送来的新茶,沸腾的雪水冲泡之下,翠色在杯盏中翻滚,冲起的白气带着缕缕茶香。
他三指捻起茶盏,另一手往黑暗处随意一指。
白辰感到空气中暗流涌动,这夜里堆积的积雪扫到角落,谁每天还能起的比鸡早,天天扫这院子里的积雪,一个疯子,还让不让人活了。
“我说这风怎么一阵一阵的净往我们门派里刮,敢情是我们青泽小师弟在练法呢。”
“砰——”夫子手中的茶盏重重置在石桌。“你师弟青泽丑时便起来扫雪习剑,而你足足多睡一个时辰还如此懒散!”
白辰知晓她又惹师父生气了,讨好挤出一个谄媚的笑。
“师父,徒儿知错了,我这就去练剑。”
她心不甘情不愿的从袖中中将她金贵的手抽出来,慢悠悠的蹲下,光是走到剑旁到拿起剑就花了半刻钟头,平日里扛着百来斤的木材,还能满山追着野兔跑,现在却连剑都拿不起来。
夫子瞧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气的连茶也不喝了,抽出怀中的木戒就要落到她身上。
“师父!”
青泽叫住了他,昏暗中走出一个身形欣长,肤色如雪的男子。
他的额头还有练剑凝的汗珠,面色红润透着光泽,对比起白辰这花棉大袄还颤颤抖抖,青泽只着了薄衫,却无半点寒意。
“师父,今日不是百丈村长请您去祭典的日子?我有一道文上的地方不解,需要师姐解惑,师父您不如早些下山,山路积雪路滑,您慢些走,到时也差不多时辰了。”
白辰也不是那没蠢笨的人,听的出这是青泽为她解围,连连应和。
丢下那讨厌的木剑,搂过她小师弟的肩,才发现如今都差他一个脑袋了,手腕硬生生从他脖子将他的腰弯下与她平齐。
“是啊,师父,我一定会好好教导我的阿泽师弟的,您就放去好了。”
白夫子不是不相信青泽,他不相信的只有他这个不靠谱的大徒弟,一天天耍滑头无所事事。
青龙派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小门派,到底有多小,一个撇家老道士带着一男一女两弟子就是门派所有人,山脚下徐老爷家里光仆人就有百余人,再不济半山腰砍柴的樵夫家也有四口人。
得,白辰就等再过几年老道士入土归墟,就再也没人能管的了她,她可就是这山间大王了。
夫子提着一盏烛灯,背上装着祭典用的法器,木剑和几张黄符,就是师父的全部家当,佝偻的身影消失在山门外,这一上一下师父就要走上两三个时辰的路,天不亮就要出发天黑也不一定回来,每隔半月他就要下山一次,有时是为过世之人超度,有时又是祈福祭典,师父分明是修道之人却日日为这些事情困住,浪费修行的时间。
青泽知道师父是为了养活他们,为了他们才不得不为这些与修道好不相干的俗事奔波劳碌。
七岁时的他不懂,缠着师父死活不让他去,固执的说
“师父,吃的我与师姐可以去后山上挖,烧火的柴我与师姐可以去砍,您不去了,行不行?”
可师父却笑着,摸着他这个懂事的小徒弟的脑瓜说:“那你们过冬的棉衣那里来,师父也不能天天让你们只吃些没营养的野菜,你们还要长身体,师父既然要教你们,就要让你们与别的门派的弟子一样,他们有的,师父也要让你们有。”
青泽不懂,他不求与别的门派的弟子一样,他只是希望师父不要那么辛苦,可师父不会听他的,师姐也是如此。
她从不劝师父,甚至还会在师父下山时要求他带些吃的回来,师父听到就会骂师姐,说她不求上进,要是吃的心思有一半放在修行上,也不至于一点长进也没有。
可最后的最后师姐也只是听听,依旧每天没心没肺的追她的野兔,然后靠在栅栏外那棵歪脖子树上睡一整天,在师父回来的时侯,在他的袖子里找吃的,而师父的袖子里也总会有师姐想要的,或是巷子里赵家的桂花糕,或是街角买的还温热的糖栗子。
可即便如此,师父做祭典的酬劳也只是能勉强他们三人的温饱,甚至还因为师父做的这些事被其他门派知道后嘲笑,说青龙派就是跳大神的山野老道士带着几个废物小道士,是个不入流的野鸡门派。
那会儿,是青泽被师父捡回来之后第一次下山,师父还特地给了他与师姐十个铜板让他们想吃什么就买,比起在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