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姝一路逃也似的疾奔出了那座牢笼似的华贵府邸,她一步也不敢停,方才那人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在她的心上。
什么驸马什么皇室的,都与她没有关系。
阿姝不愿细想她从心里生出的逃避,她只要知道,她是农女阿姝,家中还有良人,在等着她回去。
是,就是如此,阿姝一遍遍告诉自己。
此时雪落空山,阿姝大口喘着粗气,连头也不敢回,步履维艰地逃出了陆行琢的视线。
深夜间,阿姝冒着风踉踉跄跄地疾步向前,生怕慢了一步便会被人追上。
她脑海里不断浮现她临走时的画面,陆行琢眉宇落寞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翻脸不认人的负心汉,叫她一直心里闷闷的。
想起陆行琢的那些话,阿姝心里一阵兵荒马乱。
她笃定地想,陆行琢一定是认错人了。她既不通文墨,也不识贵人,怎么会是他们要寻的公主殿下?兴许是她与那位金枝玉叶生得有几分相似,那郎君思念太切,方才认错了人罢?
思及此,阿姝也不免有几分同情那郎君了。
只是,她的夫君还在等她。她要与她的夫君团聚。
阿姝撑着疲乏的身躯,深一步浅一步走向姜府。
夜风簌簌,刮得阿姝的脸生疼,风沙迷眼,阿姝含着泪,红着鼻尖,梨色衣衫也沾上尘泥,她到姜府附近时,已是狼狈不堪。
可阿姝的心里却不胜欢欣。
她很快就能回家了。
她的夫君,将才金榜题名,乍然得知她失踪,又是一旬未见,合该是既焦灼又担忧的,却也不会表露出来,叫她难过。
阿姝只想扑进夫君的怀中,向他倾诉这一天一夜的惊心动魄,而她温柔体贴的夫君一定会好言宽慰她的。
漫天飞雪沉甸甸地压在屋檐与路旁,街边灯火烛照,行人盈道,说不出的热闹惬意。阿姝行走其中,躁动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行至半途,阿姝看到行人们聚在一处,不知在议论些什么事情,她急着赶回姜府,原不欲多听。
却恰好一个熟悉的名字钻进阿姝耳中,她顿住脚步。
“你们听说了没?听闻姜家的大少爷姜隐,近日要娶妻了!”
“他也的确是到了成婚的年纪,不知娶的是哪家姑娘?”
“嗬,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姜家虽然落败了这么些年,可是姜隐却是个好的。他刚刚考中了进士,被首辅大人看中,招作了女婿呢!”
众人都赞叹不已,直道姜隐可真是好运道啊。如此一步登天,不知少走了多少弯路。
又有人道:“既然如此,想必姜大少爷今后前途无量啊。那婚宴,我们可不能错过才是。”
另一人嗤笑道:“那也要看你有没有收到请柬啊。”
接着又是一阵哄笑声,众人依旧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什么,阿姝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他们在说,她的夫君,要娶首辅的女儿?
那她又算什么?
阿姝脸色顿时褪去血色,陆行琢那句“倘若他背叛了你呢”又在她耳边响起。
阿姝不肯相信,她的夫君不是那样的人,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
阿姝想立刻回到姜府,寻到姜隐问个清楚。
却看见一辆熟悉的富丽马车停在路边,上面有姜府的标识,马车一角还挂着花鸟香囊。她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马车不远处,正走过来一个身穿长袍的青年。
青年面容清隽俊雅,以玉簪束发,眉眼如皎皎月光映雪湖。当时新雪初霁,惠风和畅,浅浅的金光落在他的雪衣上,衬得其愈发仙姿玉貌,周身似是萦绕着浅浅的冷冽檀香,宛如佛尊玉像。
正是阿姝阔别已久的夫君,姜隐。
远远望见姜隐,阿姝眼眶发热,劫后余生后再见夫君的酸楚涌上心头,她鼻尖发酸。
阿姝快步向前,想要拥住她的夫君,一诉衷肠,再问清楚那荒唐的流言。可她没走两步路,就见姜隐立在马车的旁侧,手里拿着一只兔子花灯,显然是女儿家喜欢的物件。
只是,这显然不是给她准备的。
阿姝脚步一顿,眉心蹙起。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熟悉身影,一声“夫君”脱口而出,喊住了就要离开的姜隐。
姜隐拧眉看过来,瞧见那个狼狈不堪的姝丽身影时,他心脏骤缩,拎着兔子花灯的手紧了一瞬。
姜隐薄唇微抿,眸色幽深,没有回答,却不可自控地想起了他与阿姝的过往。
一切还要从一月前说起。
姜隐乃是水云坞百年世家姜氏的嫡系子弟。
姜氏一时显贵,祖上也曾出过中书舍人。但先帝在时,姜家于夺嫡之争中站错了队,自此一蹶不振,好在家族勉强保全。如今姜氏江河日下,不过苟延残喘,仰仗先辈荫蔽罢了。这一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