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这么一问,倒把陆先生给问呆住了。
好半晌才回,“不是位老先生,又如何写得出这般老成故事?”
又好笑道,“总不成是那位楼姑娘写的吧?”
楼家姐弟总共就两个,楼赛郎那毛头小子,个头高,力气大,虎里虎气的,又才十五六岁,听说在镖局里做事,别说他识字有几个吧,就算识字会写,也没有那么多的空闲啊!
可不就只剩下楼姑娘了?
然而他这句玩笑才说完,他忽然又呆住了。
如果真是有位住在乡间的老先生,那一天一万字,再加上来回赶路,还要再重抄一遍,这书稿,它能赶得出来吗?
陆先生两只眼睛突然瞪大,“难道,真是楼姑娘写的?”
杨氏点点头,“奴猜着应该就是了。”
哪位有这般能耐的老先生,只能用两个还没成年的姐弟俩约书稿,送书稿呢?
从头到尾,跟陆先生打交道的,也就是楼家姐弟俩啊。
陆先生放下书稿,背着手,在屋里转了好几个圈儿,难掩激动。
“虽然……可怎么会是楼姑娘?”
一个未满十八岁的村姑,能识字写字就已经十分出众了,她居然还能写成话本?
若写的是那些乡间小儿女故事,或是乡野奇谈什么的,倒也不算太过惊奇,可她写的是什么?
战神归乡、豪商恩怨、公子情史、灵魂互换!
那战神在边关冲锋打仗,麾下铁骑如风,在村子里长大的小姑娘如何能知?
豪商身世成谜,生父家中奴大欺主,商场上各种弯弯绕绕,家里没人经商,又能从哪里打听?
更不用说富贵公子在府里的日常吃穿用度,逛欢场时的声色犬马,王侯府里的下人如何狐假虎威,凶残冷酷……他自问就算是笔在他手里,他也不见得能写得出来啊!
“那些故事,若真是她写的,她又是怎么想得出来的?”
“总不会这世上,真有生而知之的吧?”
杨氏捂唇笑了,“这约摸就是天才吧?”
陆先生这才终于又落了座,“也只能是天才了。”
若不然,就跟楼姑娘写的灵魂互换一般,是有位阅历丰富的先生,与乡下的小村姑交换了灵魂?
这当然不可能了……陆先生摇了摇头。
“可惜了,若这位楼姑娘生在富贵之家,那定然也是位出众的才女,可惜却是乡野出身。”
其实要说有才之女,自古以来就不少。
他就听说过,如今南边的碛州,江州一带,就有吴陈苏周四姓之家,俱是书香门第,文风斐然,哪怕是闺阁女子,也能写诗作词,敷演成文。
听说这四姓又互为姻亲,家中女子,结社联文,酬唱相和,偶然有几篇流传在外,那也都是锦绣珠玉,令人惊叹的。
杨氏目光一转,“楼家姑娘年方十七就有这般能耐,奴觉得将来也不是凡人。”
“光是写这几本话本,就能挣到好些人一辈子也没见过的银子哩!何况她才十七?没准将来也能变成一代富商,使奴唤婢呢?”
陆先生笑着轻轻摇头。
“这楼家姑娘,也就有一两年就要开始议亲了,就算是十九二十成婚,嫁到夫家那可就没有这般的自主了,哪里还有工夫去舞文弄墨呢?”
就算楼家姑娘手里有上百两的嫁妆银子吧,能嫁得不错,嫁到长兴城中小富之家,嫁过去要伺候公婆,打理家事,没两年再添个一儿半女的,那怕不得忙得团团转?别说没工夫写书稿了,就算有,天天沉浸在那些繁琐之中,又哪里跟能年少时耳聪目明灵气未消时比呢?
杨氏也是农家女,家贫生母早亡,亲爹懦弱,任由爷奶将她卖入娼门,在楼子里学了不少伺候人的本事,十六七岁时也算是红了一阵子,此后就每况愈下,还好遇上了陆先生,让她在二十六岁年老色衰之时,有个安稳去处。
她这一辈子没正经出嫁过,就算在陆家也是跟另一个妾室柳氏分担家务,陆家人口就这么几个,两个女子侍候一个夫君,也不需要养孩子和老人,因此一时半会儿的,倒是没想到这一节。
她想了想街坊四邻里的那些女子,的确是忙得很,一天到晚就没个空闲。
不由得叹了口气,“相公说得有理。”
楼家姑娘,也着实是可惜呀!
陆先生却是哈哈笑了两声,“楼家姑娘自己也知道出这个名头无用,因此才用了两个名号,倒是便宜了我……还有那个老龚!”
想到此处,陆先生越发的精神起来,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将这万把字记得烂熟,并且还将杨氏柳氏都叫过来,当着她俩的面儿,开始演练说书……
长兴城东,原家宅院。
陆先生跟着原家的下人,穿廊绕院,进得一处精致小院中。
他这人讲究的就是富贵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