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卷一序:水殿风来暗香满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
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本卷讲述苏十三与范月郎在蜀地的青梅竹马岁月,很有少年青涩意气之感,诸君且待我细细道来。
我看着大笔点染的群山下,工笔描摹的农人正弯腰插秧,偶然会抬头说笑那春雨来得多么及时。
前共有两头青黑色的水牛,一头壮实另头较瘦小。我不禁想起前世,自己刚从名牌大学毕业,被父母强逼着回乡支教。开始还百般不情愿,后来却渐渐习惯,到最后离去竟还有些不舍。然后,去博物馆逛了圈儿,驻足在东坡真迹《潇湘竹石图》前,再然后,就被弄到这么来。
我轻轻叹了口气。
那头壮实的水牛忽而停下,上面的少年回过头来,宽大的箬笠下露出一张俊采星驰而略显青涩的脸庞。他笑着说:”小妹莫忧,先生定会万分爱惜你的才华,大兄敢写包票,全眉州都没小妹这般才华出众的小娘子。“他开怀地笑,口中的牙齿也泛出飞溅的光芒。十五岁的苏轼,我的大兄,眼前笑着宽慰她的少年,可知以后会在党争中沉浮一辈子?
抬头见苏轼的凤眼中飞扬的眼波,我,苏軝受到感染,忍不住微笑起来。
苏轼渐渐到前头去了,内敛的苏辙为我理了理蓑衣,低低嘱咐一句“当心着凉“,便上前去追苏轼。
十二岁的我不禁莞尔,苏辙,沈默沉稳的少年,后来登阁拜相,成为明哲保身的君子而流芳万古。
“十三娘,”斜后方一声欢欣的呼唤打断了我无垠的思绪,丫环木桃高声道,“那儿是寿昌书院呢!”
我看着那座清雅、古朴的院落,雨已是歇了,白绸带般的玻璃江从书院中穿过,阳光洒在江水上,与匾额上“寿昌书院”几个泥金大字相映成趣。
我嘘了声,嘱咐:“木桃,以后唤我“十三郎”,莫被人看穿了去。“我在族中行十三,与十二郎苏辙是龙凤胎兄妹。
木桃看着女扮男装的十三娘,因苏家是官宦人家,她着一身纁红连珠对鹿浙贡花罗圆领袍,再看前头苏五郎,竟觉他的眉眼与十三娘有说不出的相似。
苏轼带着阿弟阿妹进入书室,却见平日里在最前方坐着的先生不见了,他问了问近旁的同窗,一个着宝蓝广袖袍的男子轻声答:“子瞻兄,不瞒你,先生应在东厢房会客,嘱咐过我们不要告诉你。“
苏轼叹气,原来自己在县学偷听的事已是广为人知了,他拱手谢过那男子,招手示意另外两人出去。
老实的苏辙不愿干坏事,便留在书室温书。我随苏轼走到东厢房的游廊里。
苏轼命亲随苏五拿出褐衣、裤袴,二人匆匆换上。我无语扶额,大兄从小这样,上树捉鸟,下河摸鱼,吟诗写文,真真是无一不通,无一不晓。
苏轼挽起袖子,双手搓一搓瓦墙,纵身一跃便骑在马头墙的灰瓦上。他将双腿换至里侧,木屐齿勾住瓦檐,往后一仰抓住我的手,借助惯性把我稳稳地甩到小院内高大的香樟树上。
两人正歇息间,一个手持折扇的男子已在树下微笑着看他们。
我正欲回头招呼兄长,见到那温文尔雅的男子,惊出一身冷汗,好容易强忍下惶恐问:“兄台如何称呼?来此何干?“
那男子依旧笑微微的,轻摇折扇答:“鄙姓李,贱名月郎,奉父命来捉拿隔墙之耳。“
苏轼到底是个初出茅庐的后生,何况这李月郎绵里藏针地讽刺人,着实让不吐不快的苏五郎气个半死。他双腿一蹬,一个后空翻便站在地上。正要上前理论,不料天灵盖上突然砸下一个东西,束发的玉簪都偏了三分。
苏轼抬头一看,发现自家小妹坐在虬枝上,不禁扬声斥:“小…十三郎,你癫了,给你大兄添乱不是?“
我自是旁观者清,从树上落地后,拣起那颗松子,可怜兮兮地问:“大兄,十三郎可携松子?“
“不曾。“
“书院中只后院有锣汉松,大兄,锣汉松结籽否?“
“不结。“
“那么,“我转身到李月郎前,逼问,“李郎君不愿承认?“
李月郎怔住了,显然没想到一个面容姣好的小郎君竟毫不含糊,还如此气势逼人。
我盯着李月郎,人如其名,那皮肤果真如月华般皎洁白皙,一双偏似桃花眼的风眸盛着月华般澄澈的眼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