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
鞋底踩在雪面上,冬天雪夜,云姒华带着孩子们,走在乱琼碎玉的雪天,牵着大的抱着小的,积雪到现在已经积满厚厚的一层,正在飘落的细雪,粼粼微闪。
“嫂子,”撒开云姒华的手,薛二娘子兴冲冲地奔向道边,在一家已经打烊的胭脂铺子门前,墩着个由两个巨大雪球堆成的雪娃娃,“嫂子你看,雪人!咱们来的时候还没见到呢!”
循着她脚步,云姒华瞧见那雪娃娃生动可爱,堆它的人用胡萝卜跟红枣给它做成眼睛、鼻子,半个挖空了瓤子的菜南瓜,当成帽子扣在雪人头顶,两边手臂是树枝做的。
最有意思的是,不愧是胭脂铺子,拿胭脂给雪人额头正中点了颗花钿。
她现在属于小姑娘开始学着爱美的年纪,然而家里目前只刚解决温饱,还尚未来得及满足更高层次的追求。
薛二娘子戳戳雪人的眉心:“这个,真好看。”
云姒华暗笑,看看她那身粗布棉袄,她经营家里的生意,从未隐瞒几个孩子:“冯掌柜给的那十两,原就是等准备足够的冬粮以后,买妆镜再置办脂粉的,喜欢花钿就买。等哪天咱们腾出手了,给你几个都织身锦。”
薛二娘子喜不自胜:“嫂子,我们也能穿锦?”
那衣服卖给孙员外的闺女,少说十两纹银,哪怕薛二娘子曾经真切地体会过薛家豪阔,落魄这几年也学会了由奢入俭。
“能。”云姒华点头,“咱们自家卖的,自家不能穿,全都便宜了谁?”
薛二娘子想想也是,点头欢悦道:“谢谢嫂子!嫂子最好啦~”
“雪——人——”
这声稚嫩的嗓音,软得让云姒华心里颤了颤,垂眸一看,是小小的五郎,抱着雪人小脸贴贴它滚圆的肚皮:“它怎么不穿衣服呀,在冬天不冷吗?”
五郎语态天真,云姒华忽然意识到五郎现在说话居然这么流利了,小娃娃一天一个样,比起刚穿进这个时代的那会子,五郎小脸圆润了一圈儿,至少长了四五斤。
上辈子云姒华虽没谈过恋爱,更别提成婚,但是这辈子却把养娃的辛苦与乐趣都体验过了,看着家里的小朋友们一天天长大,她当然也有说不出的成就感。
这时四郎在后头猛撞五郎,五郎哪里还能站稳,俩小孩儿跌跌撞撞扑进雪窝子里,四郎大笑:“打雪仗咯!打雪仗咯!”
可怜五郎被他莫名碰倒,满头满脸纷纷细雪,委屈得当时眼圈儿泛红,偏是个乖宝宝,怎么也不肯掉泪。
薛二娘子气得一个雪球甩过去。
那雪球去势猛烈,在薛四郎身上炸开,忽闻砰地一声:“伸张正义!”
薛四郎哪能打得过她,急得哇哇大叫:“坏二姐!坏二姐!”
“你过来啊,叫你只会打小的,也让你尝尝挨打的滋味!”
薛四郎竟也有几分辩才,当场还击:“你不也在打小的吗?”
雪球如流星,凌空乱七八糟地划过。
“你们几个别打了,小心砸到人,衣服回去还得洗……”薛三娘左右顾盼,她想拉哪边都没人听。带着明显求助的目光投向云姒华,等待一家之主发话。
云姒华不溺爱孩子,也不怎么愿意拘着他们,索性一摆手:“别走远,玩一会儿就回。”
“好耶!”
全家四个娃,有三个直接蹦起来了。
三娘眼瞅着别人嘻嘻哈哈,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小管家婆最后也加入玩耍队伍。只不过玩得最斯文,就蹲在大雪人旁边,团了个小雪团子。
自家的四个娃,分散到四个位置。
街面上尚有行人,人影攒动干扰视线,云姒华只觉得眼睛不够使,她正欲呼唤孩子们再聚得近些,视野里有谁由远及近。
云姒华心生警惕。
再细看,迎着她跌跌撞撞闯来个汉子,那人身材宽阔,估计也刚从福满堂出来,扑鼻而来醺醺酒气。
云姒华本能地往后一退,不想招惹是非,意图避开这醉汉。
可是那醉汉嘴里哼着小曲儿,迎着云姒华贴得更近了:“红绫被,象牙床,怀中搂抱美娇娘。美娇娘,赛蜜糖,哥哥留情你身上……”
“好妹子,再来一杯吧~”
那男子倏然伸手,手掌朝前虚虚一抓。
云姒华心生厌恶,连忙闪躲。
侧身闪避开那瞬,云姒华忽瞧见那男子身形即刻微僵,看似醉酒,实则反应灵敏,她心头顿感不妙,觉得对方醉翁之意并不在酒,连忙扫视街面上的姐弟四个:
三娘二娘还在,四郎五郎呢?
——薛家的双胞胎小子不见了!
云姒华心头猛沉,觉察出来这是遇到拍花子的了,连忙拍开那毛手毛脚的醉汉大喊一声:“抢孩子了!!!”
“谁抢孩子?”
“哪儿有人抢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