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路比,是她唯一的女儿。
基裘还清楚地记得,早在她十八岁那年,席巴从他们的仇家中杀出一片血海,在尸山血海中单膝跪下,向她求婚。往后的多年她的脑中一直刻印那个杀戮盛放之夜看到的血色红宝石的记忆。
当她第三次怀上孩子,又得知是个女孩时,她就想象过女儿的模样。前两个儿子都酷肖母亲,她希望女儿能够遗传到父亲的特征:一头狂野不羁的银发,一双猫一般上挑的眼睛……
她每天都期待着女儿的降生,她准备了迎接女儿所需要的一切:婴儿房、游戏室、读书室、公主一般的卧室、比卧室还要大的衣帽间,当然少不了为女儿定制的训练室。她期待着女儿成长为和席巴一样强的杀手。
然后毒药……毁了这一切。凯瑟琳??杜兰达尔加在她补品里的毒药毁了小路路比。
起初,谁也没有在意那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一个被日薄西山的家族用来抵债的小女孩,既没有实力,也没有财产,更没有家族撑腰,她的使命就是遵从念的契约为揍敌客诞下子嗣罢了。
她怎么敢逃跑?她怎么敢用小路路比当祭品?
“她抓住了念契的漏洞。”查清真相之后,席巴向基裘解释道,“契约规定的是‘生下揍敌客的子嗣’,她私下里举行了一种仪式,欺骗契约,让它相信路路比实际上是她的子嗣,但她并不想真的取代你当这个孩子的妈妈,所以又试图杀死路路比。”
基裘愤怒地掰弯了产床的栏杆。
“我要亲手杀了她。”她的话带着一种绝不善罢甘休的狠厉和怨毒,“我绝不容许有人胆敢夺走、残害我的露露,她是我的女儿,是我生下的,是我的……”
她抱紧了怀中那个长着稀疏银发的婴儿,婴儿的骨骼脆弱,被这样稍稍用力地一抱,登时发出嘤的一声细小的啼哭。
“她活下来的概率不大。”席巴客观地说,“比起让她从出生起就苟延残喘,也许……”
“也许什么?你觉得现在就让她去死会是更好的选择吗?”基裘怒气冲冲地质问道,像头恶龙般把孩子护在怀里,“不行!我不允许!我要把她培养成家族里最优秀的杀手,不过是区区一点儿毒药罢了,碍不着什么事!”
再怎么脆弱,她也是自己和席巴结合生下的孩子,强强联手,她的基因注定了她不可能平凡。
她无比爱怜地抚摸着孩子脆弱的脑门,语气却是与动作不符的狠厉。“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会动手的,她的生命,来自于我,也该由我收回。”
她承认,在路路比小时候是逼得她狠了点儿。
她逼着路路比还不会走路就开始跑,逼着她还不会说话就开始认字。教她隐藏,教她握刀;把她丢进水箱,关进冷库;在她的摇篮上通电,在她的奶粉里下毒。可那又怎样?她不过是做了全天下母亲该做的事。她是这孩子的母亲,她有权利也有责任把孩子培养成理想的模样。
看着这个瘦弱的小婴儿逐渐长成一个粉雕玉琢的银发小姑娘,她心里别提有多么幸福了。在这个漂亮小姑娘的杀手天赋初现雏形时,基裘仿佛已经能看见在遥远的未来,路路比在尸山血海中从容地捋一捋狂乱不羁的银发向她走来,就像十年前那个杀戮盛放之夜一般。
基裘越是爱她,越是不遗余力地培养她,她就越发亲近父亲,每次都在训练后迫不及待地扑进父亲的怀抱,像一条八爪鱼缠在父亲的脖子上。
和对待两个儿子的严苛不同,席巴对这个女儿几乎算得上溺爱,基裘认为这是莫大的轻视。
“她还不到两岁。”抱着小路路比的席巴无奈地叹了口气,“也许你有点儿操之过急了,我们完全可以等到她六岁再开始专业的训练……”
“那怎么可以?”基裘对此表示了强烈的不满,“你没有看到她的天赋吗?她能忍,能饿,能抗毒,能耐电,能准确地把刀捅进假人的心脏!伊路米从两岁起就开始训练,而糜稽是四岁,我不允许我的露露落在他们后面!”
基裘认为是自己只负责教育女儿,而席巴只管陪路路比玩的缘故才导致了女儿更亲近父亲。毕竟孩子的天性就是玩,她会本能地远离给她带来疼痛的东西。为了让女儿能够亲近自己,她打算把父母的分工换过来。
对于她的提议,席巴少有地表示了不赞成。
“我还是坚持至少等到她六岁时再开始专业的训练。”席巴说,“现在更急迫的是增强体质以及引导她的性格。”
孩子挂在父亲脖子上,怯怯地望着母亲。基裘走近两步想要抱过孩子,小路路比却像是躲避瘟疫一样唰地扭过头去。
基裘站住了,她的心里怒意渐生。
“露露。”她轻声呼唤道,“到妈妈这儿来。”
“我不要。”小路路比把脸埋在父亲的头发里,她那头毛茸茸的银发简直是完美的拟态,“我不要妈妈!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