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今晚每款酒只喝一瓶吗?够吗?”见司徒安然只示意开七瓶,林磊笑问。
“够啦,葡萄酒虽然美好,但也不能贪杯呢!随意就好。”在开喝之前,司徒安然就放话“随意”,这懂的人都懂。“干杯”文化并非葡萄酒的文化,葡萄酒讲究细品慢饮,欣赏它美妙的香气与口感,感受它变化的生命力。
当然,你要干杯也是可以的,但忌劝对方也干杯。沿海地区一二线城市的人比较“随意”,你干杯就干杯,我随意喝两口就行,是葡萄酒流行的饮法。但西北地区则更重视“干杯”,好像你不干杯就是不给对方面子。
这一点司徒安然深有体会。前几年来西北这些酒庄时,遇到吃饭时干杯,你不全喝掉,大家都不高兴,特别是当有一定地位的老板们、庄主们与你干杯时,你不干杯他们会立马黑下脸来。
但是,司徒安然不吃这一套,坚持不干杯,只说“随意就好”,小抿一两口以作回敬,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可是她一点也不在乎。
如今在莲石酒庄,吃住都在这里,得到这个实访机会也难得,但司徒安然的原则是不变的:哪怕你位再高、权再重,我“随意”就好,你爱“干杯”就干杯。
林磊和林正一微微一笑,瞬间听出话中意,赞赏地点了点头。果然,懂的都懂。虽然他们的酒庄建在大西北,但长年生活在更为包容开放的京城,当然知道“干杯”文化不可取。
围绕葡萄酒交谈了一会,话题就转向了正襟危坐的陆和暄。虽然司徒安然早就想把话题引向陆和暄,她可不想让暄儿有种被冷落的感觉,但她感觉后者好像更喜欢被遗忘,因此并没有贸然这么做。
“阿暄,”林磊将目光投放在陆和暄身上,也将话题引向这个沉默的小伙子,“今年多大了?”
陆和暄见大家都看着自己,不自然地抿了抿嘴。没错,他更喜欢被遗忘,平时在酒庄里工作也是埋头苦干沉默寡言的,更别说现在这种场合。
也直到在如此正式的晚宴上,陆和暄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与那个人的距离。
以前,他只是远远地看那个人,那个人不常来,他也只是远远看了几次。那个人举手投足间有着文雅的气质,不像他那样粗鲁。
如今,晚宴上烛光闪闪,那个人谈笑风生、大方得体,把控着形势的走向,一点也不像他那样呆板地坐着,什么都不会……
一种巨大的挫败感油然而生。他知道这不是十年的年龄差所造成的,即使再给他十年,他也不可能成长为像那个人那样,要知识有知识,要能力有能力,见过大世面,深谙大谋略。他,只是一个在市井里长大的穷小子。
我奋斗一生的终点,都抵不上那个人出生的起点——他坐得如此板正,看上去好像有点紧张,真正的原因是现在他忽然明白了这一点。
见大家都望向自己,陆和暄下意识望了望司徒安然。后者睁着含笑的眼睛看着他,目光中有跳跃的烛光,也有温柔的鼓励。
像是葡萄树扎根大漠深处汲取到养分似的,他暗暗吸了一口气,用平静、克制的语气,礼貌回道:“林董,您好,我今年18岁了。”少年磁性浑厚的男低声,音量刚刚好。
“18岁,刚成年啊。”林磊看了他一眼,少年跳跃着烛光的黑眼睛里有倔强,有挫败,有沮丧,还有勉强支撑起的傲娇。
他顿了顿,又由衷地感慨道:“英雄不论年龄与出身,阿暄是好样的,能在莲石酒庄看到如此好少年,我林磊真的好开心。”
这句话说得非常真诚,像是有无限感染力,不仅陆和暄和司徒安然深受感动,连林正一都颇为意外。父亲很少夸赞人,就连他28年的人生里也鲜少被夸赞。但对这个无名小伙子,父亲却给予了高度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