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还没过完,宋祺就被上司拉着加班了。
这谢耘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能担重任居高位的人,自律程度让宋祺惊叹,每日卯时就派人来敲她的门,然后就支使她将司农寺近年来的资料文书等般来,这还不够,还要让她看了总结给他。
“谢大人,我和你说,就是头驴子,也是要打盹儿的,你身体好能拼,可是我不行,你换个人卷吧。”宋祺只坚持了两天,就躺平不干了。
案前提笔勾划的谢耘,抬起头,看了一眼趴在桌上装死的女子,道:“你身子不好?我见你每日在院里拳打脚踢的,精神得很啊,半夜还能爬墙摘果的。”
宋祺冷哼:“您是在公报私仇吗,还记恨那个柿子的事儿啊?”
“你想多了,我是前几日看了你归纳整理的资料,看重你的才能而已。”谢耘刚到之时,就在司农寺的案册上看到了宋祺分类整理的资料,言简意赅,突出重点,且分析直击要症,让他惊讶之余,不由地对宋祺高看,没想到她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却有这般才能。
“呵呵,多谢,咱们衙门里有才的人多的是,都想为您鞍前马后效力,您别光逮着我一个人薅啊。”
还是个口无遮拦,尊卑不分的女子,不过这一点,谢耘倒是并不讨厌,阿谀奉承之人他身边不少,但是能直言不讳的,却难得。感觉这个女子与他印象中的世家贵女完全不一样,在她身上,就找不到礼数和规矩这些东西,虽然她口口声声唤他“大人”,但是她眼里却没有下位者的谦卑,仿佛……
与他是身份对等的……
这着实,让他觉得怪异,又十分好奇。
谢耘自小就是按照士族公子的那一套培养的,但是他自身桀骜,十分不喜那些繁复古板的规矩,认为这些束缚着他,也曾狂傲叛逆过,可是很快便败在在现实的残酷教训下,不得不收敛本性,努力扮作世人期盼的模样。
宋祺身上那种又赖又倔的性子,他想,他应该是厌恶的,可是……
好像内心也没那么讨厌她,心底里还十分……期待……
期待着她打破陈规,更加叛道经离些。
见她着实困顿,谢耘也觉得自己太过严苛:“若是不济,那就回去……”
“多谢大人,下官告退!”宋祺一骨碌爬起来,匆匆行礼,两三步就遛没了影。
谢耘见她兔子一样撒腿而逃,不禁有些好笑。
宋祺这回学聪明了,没事不敢在上司面前瞎晃悠,赶忙叫上春华和秋实俩,跑到郡主那里躲清闲去了。
郡主去了京郊外的庄子上,芸姑姑为宋祺准备了马车,送她前去。
宋祺见马车周围有许多带刀骑马的侍卫护送,打下帘子问:“怎么要这么多人啊,兴师动众的?”
“三娘你有所不知,现在京郊乱得很,有许多没办法进城的流民,经常闹事,据说还有些流寇乘机作乱呢。”秋实担忧地攥紧了手帕。
“这可是皇城底下……都成这样子了吗?”宋祺不敢相信,她只是听说京畿一带的流民,冬季里饿死不少,但是官府已经在城外置了粥铺子,还搭建了窝棚,只要熬过冬天……应该就会好了吧,怎么还有被逼走上歹路的呢。
“这已经算是好的了,只是一些不成气候的流民,想当年扬州那次暴/乱,起因是洪灾,没了粮食,官府的救济又迟迟跟不上,还不允许灾民随意出逃,导致了暴/乱,连刺史大人都丧命了。”
就是谢耘他叔父吧?宋祺记得郡主说过,谢耘就是那以后,才出世为官的。
春华安慰秋实:“别担忧,郡主已经派人清缴那些乘机作乱的山匪了,想必不久就能太平了,那些亡命之徒毕竟是少数,多数是些乘乱图利的乌合之众罢了。”
宋祺叹气:“背井离乡,荒废土地之人称为流民,若是种地能养活一家老小,再苦再累,也不会抛弃土地的,可是这灾年,靠天吃不饱饭啊……”
春华宽慰她:“自古以来,即使是那些被歌颂的明君盛世,亦有因灾失业,户口凋零,饿殍载道的记录,如今四方无兵戈,已然是太平之世了,这赶上天灾,也只能怪自己的命,怨不得他人,且只要过了灾年,总会好的。”
宋祺听完,沉默不语。这灾年,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过去的,从她所学来看,气候引起的灾害,短则三五年,长则十数年,历史上许多朝代的覆灭,都伴随着气候灾害。
让人吃饱饭不饿肚子,在这个生产力不发达的时代,是一件堪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庄园半山临湖,风景十分优美。
宋祺到的时候,付景嫣正带着侍从骑马回来。
“郡主,我好想你啊。”差不多有半个月没有见到过她了,这若弋也不在,宋祺觉得十分孤单。
“抱歉,这些时日有点忙,宫里事情也多。”付景嫣将马绳递给侍从,拉着宋祺走了进去。
“我懂我懂。”宋祺笑嘻嘻地跟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