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妹妹不也穿了这样一身衣服?妹妹穿得,姐姐就穿不得了?”
楚蝉衣一愣,她纤长的睫毛上霎时挂了泪珠,如一朵出水芙蓉:“我,我并未说姐姐不能穿素色……”
“那我穿这身衣服,妹妹为何要问呢?”
姜云岫紧紧盯着面前摇摇欲坠眼眶通红的楚蝉衣,眼神漆黑让人看不清意图。被这种眼神笼罩,楚蝉衣冷不丁打了个颤,眼泪如串珠一般流落,像是被姜云岫吓得不轻。
“姜云岫,你说的什么话!”一穿着紫翠纹裙的高挑女子狠狠瞪了姜云岫一眼,拉过楚蝉衣安慰:“妹妹莫要伤心,姜云岫此人向来不识好人心!不就是父亲官职高吗?从前诗会顽闹时她便处处为难你,如今入宫做娘娘,谁得皇上宠爱还没准呢!”
“曹姐姐莫要说这些话,蝉衣知道云岫姐姐没坏心眼的……”
“蝉衣,也只有你觉得她好了,在皇宫里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这般善良可不行啊……”
姜云岫敛了敛眸,兀自找了块清净的位置坐下了。
玉松跟着姜云岫进宫,方才瞧了这场闹剧,大气不敢出一口。看着小姐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斗胆询问:“小姐不是与楚家的蝉衣小姐交情很深吗?怎么如今却有了争执?”
姜云岫瞧了眼被围住安慰的楚蝉衣,讥讽道:“仔细想想,从前府中宴请这些世家小姐,若是楚蝉衣在场,有哪次其他小姐没与我起过口角?”
玉松一怔,嗫喏道:“奴婢从前并未从细想过……只觉得那些小姐们不知好歹,觉得蝉衣小姐善解人意,会在小姐和其他小姐间周旋,化解矛盾……”
姜云岫阖上了眼睛。回忆起前世际遇,她讽刺一笑:何止玉松呢?她也未曾看出楚蝉衣的真实面目。
前世楚蝉衣刚入宫便得盛宠,饶是如此她也如同平常一般与入宫的姐妹们说笑相处,毫无盛宠的架子。姜云岫也当她是一个不多得的好人,处处以心相交。只是未曾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柳弱花娇的女子,狠心害死了她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还时时在皇帝枕边吹枕边风,败坏她的声誉。
一个两个,都是表里不一罢。
秀女逐渐到齐,姜云岫一眼看到了许多熟面孔。在不久将来,她们极少数飞黄腾达冠宠后宫,绝大多数在深宫中伴着青灯老死,亦或是被贵人厌弃,不明不白地就将性命断送在宫中某个井里塘中。
不多时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走了进来,秀女们安静下来。嬷嬷清点人数,招来端着一盘木牌的太监,清了清嗓:
“奴婢姓张,是掌管储秀宫诸事的管事姑姑。奴婢不管各位在家中是如何金尊玉贵的小姐,如今进了宫就得守宫里的规矩。选秀未时初才开始,各位小姐们现在从奴婢这里领房间牌子,皇上未给各位指宫室前,各位都得在这储秀宫中住下。”
顿了顿,张姑姑继续:“储秀宫的环境比不得各位家中,但住不得也得住,要是抱怨牢骚被贵人听到耳朵里了,到时候别怪奴婢没有提醒……”
张姑姑老得有些混浊的眼睛扫过一众秀女,前排的娇小姐们被吓得一缩,年纪小些的被骇得眼眶通红,腿打起了摆子。
话毕,张姑姑给她们留了些适应的余地。等哭红眼的小姐们止住了泪,这才吩咐她们排着队领牌子。如前世一般,姜云岫领到了东配殿第四间房。
冤家路窄,楚蝉衣就住在她旁屋。一群小姐们围着楚蝉衣说话,姜云岫面无表情带着玉松越过她们,无视背后的指指点点,找到自己的房屋安置下来。
“小姐,我还以为皇宫里有多繁华呢,没想到竟如此简朴。”玉松撇了撇嘴,在窄小房屋里铺起了褥子。
姜云岫帮着放置梳洗用具,闻言道:“这只是储秀宫。若是得宠,贵人身边最低等的宫女太监的住处都比这里好上不少。”
玉松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姜云岫打断了她的话头:“在宫里不要说这种话。已至日中,我们今日还未正经进过食,去瞧瞧饭食好了没。”
储秀宫没有小厨房,所有饭食都是要亲自前往尚膳局提的。姜云岫带着玉松穿过弯弯绕绕的回廊到达尚膳局,在玉松惊叹的眼神下领了两份饭食。
“小姐,你好厉害啊!”玉松提着饭盒面露惊叹,“虽然张姑姑说过尚膳局的位置,但一长串的左转右转听得我脑子都要晕了,没想到小姐一下子就记住了!”
姜云岫笑了笑,并不作答。主仆两人拐弯时,却在墙角看到一群太监正对着躺在地上的一个人拳打脚踢,拳拳下了狠手,仿佛不把人打死不作休。
玉松倒吸一口凉气,被吓得脸色发白。姜云岫眼神一凛,捂住玉松的口鼻拐了回来,借着红砖墙掩住了身形。
两人屏住呼吸。一盏茶的功夫过去,摔打的声音逐渐变小,接着便是匆匆散去的脚步声。倒是被打的那人一直未发出声音,像是已经咽了气。
姜云岫松开捂住玉松的手,“他们应该走了,我们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