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回潇湘馆,黛玉却道:“今儿不也是袭人姐姐生日么?我和你去看看她。”于是他二人便一同至怡红院内。一见到袭人,宝玉先笑道:“林妹妹想着今儿是你生辰,看你来了。”袭人忙笑道:“不敢当。我们是什么人,还要姑娘惦记着!”说罢忙请里坐,命小丫头子来斟茶。宝玉脱下外头的袍子,道:“你吃了晚饭不曾?”袭人道:“吃过了。”宝玉道:“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吃了?好姐姐,你别骗我,定是没怎么吃。”说罢便喊人端上几样小菜和一盆柠檬鸡汤来,又摆上酒。黛玉便先与袭人祝酒,宝玉笑道:“今天既是我姐姐妹妹两个人的生日,我就该敬你们一人一杯。”因想中午摆戏时已敬过黛玉,此时是专为袭人而来,便先敬了袭人。待第二杯要敬黛玉时,黛玉笑止道:“至多吃完了这杯,可别再吃了。中午就吃了不少。酒虽好,吃多了也不好了。”袭人也道:“林姑娘说的没错。你就少吃些罢。”宝玉便不再狠吃。谈笑了一会子又将黛玉送回,自己方回来。
且说自黛玉生日过后,春意愈发浓起来,姹紫嫣红,鸟语花香。这日恰逢海棠社开社,宝钗、黛玉、湘云、宝琴、探春、惜春、李纨并宝玉一同聚集秋霜斋,商讨起社作诗之事。宝玉道:“如今杏花开得正好,咱们这次就咏了杏花罢。”黛玉抢先道:“不好。二月杏花乃文人常咏之物,一逢二月必咏杏花,如今咱们再咏,岂不落了俗套?”湘云也附和道:“就是。二哥哥真真念书念晕了!一开口就是这些俗花!说个新鲜的,我们作着岂不好?又有趣儿,又不落古人的俗套。”李纨道:“极是。先我想着,前些天外头那梅花倒好,只是上次琴妹妹、邢妹妹她们三个已咏过了,需再想个新的。”宝玉又笑道:“这个必好。兰花!兰花清雅脱俗,作兰花诗再好不过了!”说罢众姊妹便笑了起来。宝玉不解,湘云便推宝玉道:“说了一个更俗了!你上那书上翻去,写兰花的不知有多少!什么意思!”转念一想又笑道:“你一遇赛诗必输,今儿又说这些俗花,待会子定要罚你酒。”宝玉道:“罚一点子酒算什么,只要能罚出好诗。妹妹上次有酒便有诗,我就不能么?”湘云便指指宝钗,又指指黛玉道:“宝姐姐、林姐姐在这里,你纵使有好诗也好不过她二人去。”原来黛玉趁宝玉湘云斗嘴之际,早瞥见了那角落里的红、白山茶,于是便瞅一眼宝钗,知宝钗也看见了,二人眼色会意。于是宝钗笑道:“你们两个也别吵着酒了。近在眼皮子底下的竟没看见。那铜鼎旁边的山茶我们咏了来岂不好?既非二月俗物,也没几首现成的诗。”众人一听,果然不错。便定下来今日之社咏红白山茶。探春、惜春正欲摆设纸笔,宝琴突然想起一事,说道:“二姐姐和邢姐姐怎么不见?”探春笑道:“可是了。今儿个竟没见着。她两个住一处,想必定是说梯己去了,把今日开社也给忘了。”湘云又笑道:“我们去闹了她两个来。”说罢便往紫菱洲处去。众人也都跟来。
且说迎春、岫烟二人正坐在那六角秀亭中下棋。迎春下了一子,岫烟见了又笑道:“到底是姐姐厉害,又破了我这个棋局!”迎春微微一笑:“雕虫小技,哪值什么。”二人正说着话,见湘云一干人到了,才恍然大悟道:“今儿下棋下迷了,都忘了诗社!”湘云先跑来笑道:“姐姐们把开社都忘了,原来是迷上了棋。邢姐姐,谁赢了?”岫烟笑道:“自然是二姐姐赢了。”众人也都笑了。宝玉道:“二姐姐在这园子里下棋,没人能下得过她。姐姐呆久了就知道了。”迎春笑而不语。李纨道:“好了好了。该开社了罢。”于是众人方才离了紫菱洲,往秋霜斋去。
且说开社作诗回来,岫烟便觉有些头痛,晚间也不似平日和迎春做针线,只胡乱找出几副药来略吃些便睡了。第二日病便上来。迎春方告知凤姐请大夫、煎药。岫烟在大观园内住这几日,渐觉知迎春懦事,又想到自己是客,便要怎样,又不好怎样。
这日下午,岫烟才吃了药醒来,和迎春坐着闲话。迎春道:“昨日我去找凤姐姐再配些陈皮、白芍,可巧就没了。还是今儿三妹妹去要了些来,待会子晚上再煎些,吃一次明儿就好了。”岫烟说道:“罢了。我今儿觉着好了些。小丫头子们看我是穷客,在这住着反而要东要西,比他们家正经小姐动静还大,岂不恼我?”迎春笑道:“妹妹怎么这么想?大家彼此一块住着,互相就该有个照应才是。”岫烟苦笑道:“我爹娘原就是贫困才投奔了大太太来的,如今我在姐姐这住着,吃穿用度和姐姐姑娘们还不是一样。我还有什么意思给姐姐再添劳烦。去年入冬同姑娘们一处看雪,小丫头子们看我一身旧衣,连避雪斗篷都没有,便也不厌烦我了。”迎春道:“妹妹何必跟丫头们寻此烦恼?把身子治好了就罢了。”可巧这时宝钗、黛玉一同来瞧岫烟,大家闲话了几句,无非就是劝岫烟安心养病、不要闷烦之类。岫烟自是感激。后看黛、钗二人真如娇花美玉,又插金戴银,遍身绮丽,想起自己寒酸之家,便不免又伤感起来。宝钗又从自家带了药来,这时拉了迎春与丫头们到外厅告与其煎法。便只留黛玉与岫烟在屋内。岫烟向黛玉道:“宝姐姐有这样的药送来,真真叫我实在无法再感激了。这我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