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打出的灵印将阿禅身上的冰雪扫落,罗裙恢复整洁,灵力暗中疗养着那些狰狞的伤。
季淮眸光微偏落在那张惨白的小脸上,动了恻隐之心,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待到伤好之后,再送往戒律堂领罚。”
云岚仙宗向来礼法森严,明令禁止的事,若有弟子明知故犯,一律严惩不贷,季淮身为戒律堂首席,允许她养好伤再受罚,已是网开一面。
不至于让阿禅丢了性命。
季淮对阿禅是有印象,多是些弟子们的风言风语,例如:她是袁善真人的真传弟子;她天资愚钝,倾尽一生也无法结丹;她还有个患上痨病的凡人娘亲。
在毓灵剑峰这么多年,季淮与她只有数面之缘,少女像时雨濛濛下的梨花,幽怜脆弱,她性子沉稳得紧,甚至有些孤僻。
这样想来,季淮不禁觉得阿禅在毓灵剑峰过得很苦,这样弱的体质,又恰逢冬日,若无人照料,怕是等不到开春了。
季淮无心见梨树凋零。
他沉默着摇头,是一种无形的悲哀,帮人帮到底,从芥子袋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握住阿禅的手腕,将那丹药塞到她瓷白的掌心里。
昏迷的阿禅似乎也察觉到这是她活命的唯一机会。
她回握住药瓶。
季淮轻笑一声,眸底的柔和将雪荡漾开来,招手唤来了余下两名弟子:“送她回毓灵剑峰吧。”
“此事先不急着上报。”
怕他们忤逆,季淮声线低沉下来,带着上位者的压迫,凝视他们道:“可懂?”
两名戒律堂弟子被盯得心底发倏,忙不迭地颔首答复:“首席放心,我们明白。”
戒律堂的首席可不是那么好当的,高深的修为,雷厉风行的手段,各项都得出类拔萃,季淮很忙,叮嘱两声后便御剑飞远了。
看着季淮走后,那两名弟子如释重负,重重喘了一口粗气,其中精瘦的那人,眼底泛起贪婪:“总算是走了。”
“你瞧出方才首席拿出的丹药是几品了吗?那可是七品灵丹!到底是空桑的下一任少君,出手就是阔绰,这七品丹药千金难买,如今给这小痨病鬼真是浪费。”
“她天资平平,指不定死在哪儿都无人在意。”
在他身侧那矮胖弟子闻言,眼底划过精光,驮着阿禅不过走了几步路便气喘吁吁起来,他气息不稳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将这丹药分了去?”
“诶~此言差矣!这丹药分明是这小痨病鬼没看顾好,自己弄丢了,怨得了谁?”
“……”
救命的灵丹,因为旁人的贪婪被夺了去,阿禅被扔回寝院时已经奄奄一息了,还没捱到天亮便断了气。
婉娘患上痨病后,睡得早,她对窗外的事一概不知。
后来施禅便到了云浮,承接了阿禅的身份。
巷子幽静,还透着丝丝凉风,施禅御法将风隔绝在外,和煦的阳光拨开梧桐枝桠,亲吻神女的裙摆。
那头的人还在争论不休:“听说没,蓬莱有要和离川联姻的意思,依我看啊,这次鱼大小姐来云岚八成也是为了此事。”
“联姻?蓬莱仙岛的大小姐和离川少君?这不失为一桩美谈啊。”
施禅嚼着肉包,看茶摊那头的人说得眉飞色舞,日头不早了,八卦也听得落尾,她起身顺着人流往城主府邸的方向走去。
筵席要到正午才开始,施禅混入城主府也才巳时。
云岚城主是喜花之人,府邸水榭环绕,海棠遍种,又偏好凡间花,墙头爬满了红艳的月季。
越往里走,越热闹流俗,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廊下,海棠花瓣纷飞,银铃被风击打出清脆的声响,透过窗扉的缝隙,可以看见施禅烟青的裙摆在风下划过痕迹。
施禅想找虞洄。
“咚!”一粒石子破空而来,从施禅耳畔擦过,卷起一缕青丝,石子砸到红漆柱上回弹,继而滚落在她脚边。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哟,小痨病鬼,你也来参加虞师兄的元婴筵席啊?怎么?这次不回剑峰守着你那个病得要死的凡人娘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