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而息。
十日后,那位仙君才醒过来。
婉娘拿着陶瓷碗推门而入,见着在矮榻上直起身的男人,她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欣喜,而后又沉了下去,板着脸道:
“既然仙君醒了,将这碗药喝下,就速速离去吧,凡间不适合仙者逗留。”
凡间已经够乱了,日子也过得贫苦,若是再掺和进来一个仙门人,那才真是乱套了。
袁瓷看见婉娘愣了一瞬,昏迷时耳畔总有道温柔的声音,催促他快些从昏迷中醒来,他知晓救命恩人是个柔情似水的女子,却不晓样貌也如广寒宫里的仙子一般。
目光对视片刻,他骤然收回目光,撑着受伤未愈的腿朝婉娘行了大礼:“多谢恩人。”
“救命之恩无以回报,但请恩人允我逗留些时日,我会尽所能报答恩情。”
婉娘语气生硬地否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只是替自己积德罢了,你不要多想,我也不需要你偿还恩情,既然能下床了便自行离去吧。”
她迈着步子走到矮榻边,将药碗置于木柜上,当即转身离去,一身简朴老旧的布衣,背影却在袁瓷心里留下烙印。
后来。
袁瓷发现自己对婉娘一见钟情了,只觉得荒谬,但情难自抑,他撒了谎,找了由头在丰水镇留下。
全然不顾自己云岚仙宗三门主的身份,将袁善真人这个名号也一同抛诸脑后。
冬日里,他用仙术盈亮整个院落,静静坐在门前等婉娘从集市卖布归来,婉娘说不要他的银两,袁瓷便只能用自己的方式逗她开心。
袁瓷教阿禅仙术,为院落点灯,甚至特意去镇上学了厨艺,他像冬日里炽热的太阳将严寒从婉娘身畔驱逐,他许下山盟海誓,说要一辈子对婉娘好。
阿禅也说喜欢他。
日子久了,婉娘接受了袁瓷,两人无可救药的相爱了.......
然而:
袁瓷将婉娘母女接入云岚仙宗的次日便闭关了,连缘由都未曾传出,执勤长老送来弟子玉牌,给阿禅安排了内门弟子的身份,便再没有其它了。
云岚仙宗很美,这里不比凡间,如论怎样艰苦的环境,那些蔷薇、茉莉都能存活下去。
在这里,凡人的命还比不上花草。
仙山比起凡间更冷,常年云雾遮蔽,湿冷的揉进骨子里,对修者来说是绝佳之地,可于凡人而言就是自寻短见。
果然。
在入仙山的第二月,婉娘患上了痨病,整日咳嗽呕血,还时常午后发热,阿禅当家早,将婉娘照料得无微不至,可凡人身子孱弱,婉娘这副身子因早年心气郁结,又患上痨病,早就是半只脚踏入棺材的人。
用着袁善真人的丹药吊着命,等丹药没了,婉娘也离死期不远了。
淮上的竹屋早被妖怪毁去了,偌大的云浮,竟无她们娘俩容身之处,索性留在了云岚仙山,婉娘的身子再经不起奔波劳累。
就在婉娘病后的半年,阿禅想家了,她想回淮上,想回丰水镇,或许修仙也没那么重要了,阖家团圆、幸福安康才是她们这样的凡人应该考虑的事。
袁瓷教她仙术,带她御剑,去见云岚和朝霞,但其实那些欢声笑语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阿禅早该知道凡人不能奢望过多的。
她和阿娘呆在丰水镇便已经很好了。
玄冬腊月,更冷了。
婉娘病重得厉害,疼痛都钻进了骨髓里,偶然听金丹真人说,后山禁地的雪莲又开了,一朵入药可除病痛,凡人食之便可强健体魄,延年益寿。
阿禅想去禁地试试。
可禁地何等凶险,又是冬日,本就天寒地滑,阿禅着急婉娘的病因,子时背着背篓拿了柄半生锈的镰刀,踏着霜雪孑然入了山。
这一去连着两夜未归,阿禅因灵根低劣,又占着真传弟子名额,在毓灵剑峰本就不受待见,存在感低得如同埋入大雪的雪松,还是学堂的执勤长老清点名册时,才发现她不在。
燃了弟子符牌发现她擅闯了后山禁地,寻到人时,阿禅气若游丝地躺在冰湖沿岸,寒冷的湖水凝成冰面,淹没半个身子,上半身被雪覆盖。
远远看去像没有生命的冰雕。
执勤弟子将她从冰湖捞起,才发现她身上有不少伤口,刮伤、摔伤、妖兽的爪痕......血从伤口崩裂处流出,冰雪盖在身上,恰巧替她止了血,这才勉强吊着一口气撑到执勤弟子来救她。
一行人浩浩荡荡寻来,为首的是戒律堂首席弟子季淮,他看着山坡上的滚落痕迹,断裂的枝桠,猜测阿禅应当是误闯了妖兽领地,被一路追赶至此,慌乱中失足跌入了冰湖。
看着她全身上下青紫一片,没有一块好肉。
风雪卷卷,垂于墨发上的月白发带随风飘舞,细碎的雪花落下绽开冰晶,季淮皱起青隽的眉,道:“先将人送回寝院吧。”
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