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眠衣袂一挥,虞渊身上所有的伤痛瞬间痊愈。
“接下来一盏茶的时间,我的神力都给你,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朦胧又轻软的声音后,虞渊清楚地记得,他进入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世界,那个世界里,他有无上的神力,主宰一切生灵的生死。
他静静地站在世界的中央,众生宛若蝼蚁般匍匐在他脚下。
那些积压在心底最角落、最肮脏的想法,只要他想,那一刻,他都可以实现。
可有双眼睛在看着他,仿佛他走错一步,下一瞬便会死无全尸。
求生的本能驱使他去猜度那双眼睛想要看到的画面。
最后他既没有去报复伤害过他的鬼头,也没有心生邪念,直到醒来前,他只改变了一件事——革除了双生之相。
后来他才知道,鹤眠擅长制造幻境,赐予幻境中人无上的能力,无限放大幻境中人的欲望,窥尽人性善恶。
他不知道那日他是怎么洞悉鹤眠的幻境的,但若不是隐藏起心性,他与鹤眠的交集,恐会止于那日。
“你……你答应了不杀我的。”灭顶努力为自己争取最后的生机,哪怕他从未见过那个背后之人,“你……你杀了我,他……他不会放过你的。”
“不是说没有人吗?现在又有了啊?
杀了你这条狗若是能引他出来,那是你的荣幸。但你显然比我更清楚,你没有。”被打断了回忆的虞渊耐心荡然无存,全然忽视浑身栗成筛糠的灭顶,一手卡在灭顶脖子处,一手随意指着某个方向,闭眼痴迷聆听,“你听,前酆都帝疯,在喊你。”
说罢,轻轻一折,像折断一条树枝一样,了结了灭顶的性命,丢垃圾似地丢出去,连带一句轻飘飘的话,“我讲的话,你也信。”
这话不知是讲给他自己听的,还是讲给殿中彻底死去的人。
“传本君命令——”虞渊闪移回百鬼骷髅椅上,搭在骷髅手柄上的手轻叩了下,“彻查当初参与攻打九重天的魔兵。
主动认罪者——不杀。
否则——断髓碎骨。”
“过来。”虞渊将惊魂未定的小鬼头卷到高台,轻易便将他掣肘在百鬼骷髅椅上,“偷爬上来多没意思,要坐,就光明正大地坐。
你想要这位置,凭本事取。
给你三年时间,届时若你能将酆都往返凡间处的骷髅石柱再次垒起。
这帝位,该你坐。”
虞渊摊掌,跃动着浴火的鬼玺便浮于方寸之间,酆都霎时东曦既上,万鬼朝拜,“渊帝天恩,千秋万代——”
可只一眼,他就收起来,酆都便再堕灰黑之中,余高悬的猩月辐射凉薄的光。
“哎。”小鬼头望着这满殿光亮逐渐熄灭,失望胆怯地叫住起身的虞渊,“光……光如何继续点亮?”
“如果你连这样的方法都找不到,你也就这样了。”虞渊负手渐行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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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渊将酆都里外整肃一遍,处理掉所有顽固余孽,凡间已是丑时。
天亮前的时间,还够他再办两件事。
前方就是忘川河,忘川河水透绿晶莹,已不再是混浊的黑。
河岸两侧,是红艳赛血的曼珠沙华,正源源不断地熏蒸起致幻的毒气,再往后,便是尸山肉林,雾障重重。
传言,忘川河深不可测,万丈之下的河底有一秘境,唤作洗髓陵,乃世界的尽头,可窥见万物终极,逆转乾坤,实现一切不可能之事。
而囚困鹤眠百年的虚幻之境,便在这忘川河与洗髓陵交界之处。
忘川河水呈如今的颜色,乃鹤眠神魂净化所致,代价即是鹤眠承受了数千年万针锥骨之痛。
这痛,被与鹤眠有所牵绊的虞渊,分去了近八成。
所幸,自此凡淌过忘川河的众生,就可褪去前世骨肉之身,平等地拥有修仙历练的资格,不再受困于双生之相。
虞渊不是没想过,他之所以能化神的原因。
唯一可能的,便是鹤眠陷于虚幻间时,意外破入洗髓陵。
他清楚地看见,鹤眠身陨前,真身长出了第十瓣花来,想来,当是那时……
只是,为何是他化神了。
如是想着,虞渊不自觉伸手,指尖才触及忘川河水,蚀骨灼热就烫得他蹙紧了眉头。
他咬牙掬了一捧,看似清凉实则火辣的河水根本兜不住,甚至在他手上停留的时间不到一刹,就将他的皮肤蚕噬干净,露出森森的血肉。
在河面尚且如此,就更别想往下深潜的后果。
看来想要进去只能另寻他法了。
虞渊撤回手,原本血.肉模糊的伤口便急速愈合。
仔细听,除了血肉填补极小的声音外,似乎还有一种奇怪的气息声,像是来自河底深处。
忘川河下,究竟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