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逃跑后难以追踪,甚至可能会激得对方以命相博。
“不知道你爱瞄准哪儿,但我最喜欢这里了。”
进入头部的子弹是致命的,前提是子弹能够穿透大型野兽坚硬的头骨,那必须是极近的距离,近到能听到它压抑在喉管里的怒吼……
他放缓行进的速率,与我并排,挑衅似的直起脖颈,指向自己的大动脉。
我侧过头,看着他的口型继续一张一合。
血肉,多汁,人类,动物,社会。
冬天,森林,野兽。
死亡。
……什么?
我一时恍惚,手指紧张地蜷缩在一起。黑铁的枪把手被我的手心捂热,里面填装着银弹,银弹由圣水浸泡制成。
对付吸血鬼很有效。
“开玩笑的!我们单纯聊聊天就好,”他突然一展笑颜,话中多了些打趣的意味,“我们没法打猎,这么冷的天,动物们都不出来了。”
“会出来的,”我勉强顺着他的话说,“这天还不算冷,比起我的家乡来说。”
有太多引发回忆的要素出现了,我努力不去想,可脑子里仍突兀地蹦出那件事,以及那个寂静无声的冬天。有些秘密从未离去,只是在雪下藏得很好。
“你的家乡在哪儿?”
“比这里要冷上一点的地方。”我只能这么回答。
他哼笑一声:“这里的空气马上会更寒冷,你会有体会的。”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既不会留在这里体会,也不会再觉得有更冷的一天了。即将沉溺于回忆之时,他喋喋不休,又问我那儿有多冷。
我知道如果不满足他的好奇心,他将无休止地纠缠下去。于是我向他简单描述了家乡的环境,提起小时候对寒冷的感知。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比自己想象得要平静。
“为显公平,该我坦白了。我出生在冬天,可我并不受到寒冬女神的庇佑,幸好我也不在乎她的眷顾。”
他的脸色沉静下来,眯起眼睛,不知道眼里蕴含着怎样的情绪。
“无论母亲将我往身体里裹得多严实,我的嘴唇都冻得发紫,我轻而易举地感染上了风寒。每年,我的肺一接触冷空气就会止不住的咳嗽。雪其实不常下,但每次化成水后总是要冷上许多,有趣的是,雪在我这儿从一开始是冰冷的,后来却成了治疗手上冻疮的良药。你能想象有多冷吗?”
“我知道,你想说我现在看起来一切正常。”
他恢复了自大的神态,向我展示养尊处优的手,昂起首来,斜着眼睛看我。
“那是因为我已经痊愈了,通过某种方法,”他翻手欣赏着大拇指的蓝宝石戒指,“我有化解诅咒的天赋,这就是为什么我今天还站在这里。”
“同样的,我一定会化解那些……”他想到什么,眉间藏起隐忍的褶皱,“困难。”
说完,他飞快地瞥了我一眼,似乎意识到自己透露了太多,或是说错了什么。他的身上处处是疑点,多到无需我再追问,我装作没看见他下意识的反应,向他送上了我的祝贺。
回到庄园本屋,我告知管家准备收拾行李,驱邪仪式择日进行,他可以先行离开,离开前,他要安排一次集体采购或放假半日,好让庄园的绝大数人可以按时离开,以免节外生枝。管家郑重地接受了,并称之为心善的计划。
他在临走前一天的深夜告诉我,他的房间藏有一架巨大的十字架,我可以尽管使用。虽然我知道这神圣之物派不上用场,但还是向他道了谢。
这天夜晚,我再次听见阁楼上传来的熟悉的异响。
有什么划过几近腐朽的木地板,留下了细微的划痕,或许是挣扎的痕迹,也可能是,别的什么生物造成的。
与以往不同,低语消失了,咯咯的噪音清晰可辨。我带上没被再剪去油棉线头的提灯,前往信件中提到的有邪灵驻足的阁楼。
三楼的回廊极静,饱含水汽的浓雾沉淀在地上,连同这座庄园的古老画像一起目睹我的一举一动。
远远的尽头,我看到阁楼的折叠楼梯挂在半空悬晃,它像被拉出腹中半截僵硬了的肠子,还来不及被完全收回去。
我跟了上去,阁楼太暗,看不见来人。随着一声判断不出距离的低吼,昏黄的提灯被一股不自然的气流熄灭。
随后那低吼变了调子,成了过于沙哑的低沉男音,大体还能通过上扬的语调分辨出自于谁。
“H·P。”他用磨石般的粗糙嗓音说道。
“迪亚哥·布兰度。”我以他的全称回应。
阁楼上制造出奇怪动静的,所谓的邪灵,是这座庄园的男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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