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公寓聚会，见客厅挂了幅字，写的是：最是凝眸无限意，似曾相识在前生。挂在大门正对的位置，一进门就能瞧见，便抬手指了指说：“淮禹哥，你这是得了啥宝贝啊，哪位大师的字值得你挂这儿。”
杨淮禹顺着他目光看了看，嘴角抿着笑意，“那是佳音写的。”
在赵屿听来，那话里多少带了些得意。
他不知道佳音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写出那幅字，或许随意在书房摊开张宣纸，趁着阳光刚刚好就提了笔，或许两人一番耳鬓厮磨后，她倦怠地记下了当时的情意。无论是怎样的场景，她都一定是欢喜的，两个人那样恩爱，他打心底生出些艳羡。
那天散场，他借着酒意回头对佳音招手，又站在门前指了指那幅字说：“佳音，啥时候给我也写一个呗。”
当时顾佳音倚在杨淮禹怀里，两只手环住他的腰，笑得好绚烂，“赵屿，你想得美，我有什么好处。”
“还要什么好处？佳音，我把它装裱起来，往老宅大厅一挂，过个几年再拿去佳士得拍卖。佳音啊，你就是书法大师啦。佳音啊，这可是天大的便宜…”身旁的女伴也不等他说完，在杨淮禹眼神示意下搀扶着他进了电梯。
当时头昏脑胀，他只遥遥听得一句：“等你结婚了再说。”哪有新婚贺礼就送这的啊，他在心里嘀咕，不胜酒力地靠在女伴肩颈沉沉睡去。
那天喝得那样醉，好反常。
赵屿把那幅字收起，细心系上带子，无奈地笑着：“佳音真的信守诺言啊，我这刚订婚，她就真写了一幅字。”他也顺着杨淮禹的目光去看那株低矮红枫，“淮禹哥，这么多年，我谈过的恋爱多的数不过来，那么多女人都不及佳音特别。”
见杨淮禹不吭声，他就自顾自地说，“淮禹哥，你看，有人祝我高登显位，有人祝我吉祥如意，有人祝我喜结连理。佳音呢，她只说枫叶红了。”赵屿指了指桌子上堆成山的礼物，“那天我找过佳音了。她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杨淮禹，你们彻底掰了。”
“赵二，别说了。”杨淮禹颤着手去摸烟，也不知道他想到了啥，苦楚弥漫至眉眼。
“淮禹哥，你让我说罢，有些话憋在心里好多年了。”他稍稍停顿，“以前游达康那几个不总说她对你别有所图么？图你钱，图你帅，图你床上花样多？我看不是，她明明就只图你一点担待而已，可是你呢？你都做了什么？你也看到了吧，她那个小男朋友，穷得穿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两个人挤在夜市里吃一碗馄饨都那样开心，所以你还在期待什么？你是觉得佳音会把那小子甩了还是脚踏两只船跟你再续前缘？”赵屿越说越急，喉结随着话语上下滚动，也不知想到啥，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声音到最后近乎嘶吼：“是，我喜欢她，我向着她，但那不是她的错。佳音值得一个一心一意爱她的人，我们都不配。”
赵屿的不甘，无奈和遗憾都和盘托出。明明是他先认识的顾佳音，杨淮禹得到了她，又负了她，现在的一切都是他活该。
意识到自己失态，他压住声音又说：“淮禹哥，当时你那么着急去美国是因为看到那张照片吧。那你有没有想过，那天佳音看到你和岑晚凝会多崩溃？你一直都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你好懦弱，为什么非要两年后再回来，太晚了，你回来的太晚了。”
“赵二，求你了，别说。”最后一点妄想也被戳穿，如此被赤裸裸摊开，以后又用什么来麻痹自己？
面上平和的两人终于撕开伪装，最后的体面也没给对方留。老底被这样揭开，杨淮禹再也站不住，盯着徒自发疯的赵屿。他心跳骤停，想转身离开，却连站稳的力气也没有，踉跄两步后伸手撑住门框才将身子立正。他背对着天光，赵屿在他身后蹲了下来，看到中指那枚订婚戒指凄楚笑一笑，嘴唇张合一下终是什么也没说。
杨淮禹神情恍然，不应该，他和佳音不应该就这样结束，他回来了，那么她也该回到自己身边才对。
佳音只是生气了，她在怪他，这些他都可以哄，她要什么都行，但不应该结束，他们之间还没有结束。
这一天，他照旧一身高定黑色西装，妥帖合身，一丝不苟立在门廊之下，又像一尊破败的石像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