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答得乖顺,谢亦便不再多问,扣了茶杯起身唤小厮入内收拾。
谢明蕴与谢府亲缘淡薄是人人皆能瞧出的。若是从前也就罢了,而今要是能借姻亲攀上这株新贵,自然再好不过。可惜谢明蕴显然并无此意。
咏州谢氏之荣,恐怕过不了两世了。
与谢亦谈话回来,扶盈去里间小睡了片刻,再醒来时,外头雪已停了。
大雪虽停,天还阴着,即便未到晚间,屋里也有些暗。谢明蕴提笔,正在书上写画什么。
一觉醒来,却不知缘何有些头晕,扶盈意兴阑珊,方掀开书又放下,送来的杏仁露也只尝了一点。
谢明蕴从书中抬眸,微微皱眉,立即起身将窗关了。
扶盈的身子骨比他想的还弱些,把人千里迢迢从上京拐到江南来,确实叫她受苦了。
谢明蕴弯起指节扣了扣门扉,门口打盹的小厮惊醒,连忙迎上来:“表少爷可有吩咐?”
“劳烦叫厨房送碗姜汤。”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多放些糖,最好一并送些甜水来。”
既是府上的贵客,小厮不敢怠慢,不多时便将东西送来了。“大老爷要回州牧府上了,表少爷可要去送送?”小厮觑着他脸色,小心翼翼问。
谢亦告假几日,也的确该回任上了,照理谢明蕴应去送别。他方迈出房门一步,回头瞧了一眼,步子又退回去了。
送来的姜汤放了许多糖,可惜依然盖不住那股辛辣味,扶盈略略嗅过便再无兴趣。依她的脾气,即便叮嘱了要好好喝下,只怕也是偷偷倒掉。
他冲小厮微微笑道:“想必府上人有许多话同大伯说,在下便不叨扰了。”
眼见谢明蕴去而复返,扶盈伸手的动作一滞,抬头瞥了他一眼,不声不响地移到一旁拿起了书,将脸挡住了。
小厮极有眼力见地退下,谢明蕴合上门,走到木桌边,指尖轻触碗沿。
方才煮好的姜汤,还蒸腾着热意,在送来途中已凉了许多,还是趁热为好。
他站在扶盈身前,抽走了她手中的书,随意翻了翻,道:“不愿喝也无妨。待更严重些,便可以喝药了。”
面前人瞪着眼僵持片刻,终于不情不愿起身端了碗。
她喝得很慢,一勺一勺吞下,秀气的眉头紧蹙着,实在可怜得很。
屋外雪声越发重了,一层层堆积在地,朔风透窗隙而入。谢明蕴收起怜悯心,盯着她将一碗饮尽了,这才重新提笔看书。
谢亦回去的时间其实比预想中要稍早。果真是久经谢府之手的生意,即便被谢明旭弄出些差池,也不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从盐户手中收来的私盐数量虽不少,比起谢府昧下的官盐也只是九牛一毛。况且那些盐户既能被谢明旭鼓动,自然也能被劝服。要动摇谢府根基,还是得看谢大公子接下来的动作。
可惜谢亦回去得早,不知谢明旭是否能抓到机会。
因着谢亦离府一事,府中人忙上忙下许久,晚膳时间不由推迟了些。砚台浓墨干了几遭,小厮这才送饭过来。
扶盈饮过姜汤,头疼稍稍缓解,还是觉着兴致缺缺,简单用过一些便躲进里间去了。
夜俞深,雪俞重,一盏短烛再难拨亮。谢明蕴放下书,揉了揉额心,随手将紫毫抛进了青釉荷叶笔洗中。安静了几天的谢老太又派人来请,皆被他回拒。
扶盈已睡熟了,大概是身子不舒畅,呼吸声比往常重了些。谢明蕴在屏风前徘徊了一会儿,吹灭烛火回了自己房中。
一夜大雪过去,不知压坏了几株梅枝。清晨开门时,只觉比昨日又冷了。幸而雪渐渐停下,日头出来倒还好些。
扶盈起得不算早,用早饭时咳嗽了两声,小声吸了吸鼻子。
顾及男女之别,谢明蕴昨夜未入内替她掖着被子,果然是受凉了。
喝了姜汤也罢,终归还是要喝药。
谢府人口众多,风热着凉也是时有的。说过一声后,厨房那边很快端来一碗黑糊糊的汤药。
“我不喝。”还未到跟前,扶盈便闻见了那股又腥又苦的味道。
谢明蕴将碗放下,略有些无奈。
照她这副弱身子骨,从小到大恐怕也喝过不少药,至今却这样怕苦,想是从前都要人哄着骗着。
谢明蕴自然做不来这种事,放任不管也不可行,正是踌躇间,四老爷谢梓的女儿来了。
“阿宛姐姐在吗?”
几日未见兰茵,扶盈倒真觉着有些想念。她方请人进来,兰茵便闻见了房中的草药味:“我道为何姐姐不来找我,原来是受风了。我先前也......”发觉还有人在侧,兰茵显出怯懦之色,声音渐弱。
谢明蕴微挑眉,心下了然,拿着书出去,还不忘留下一句:“早些喝药,切莫凉了。”
有些事倒不妨叫别人去做。
门从外一关上,兰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