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离客栈不远,时辰还早,他们可以慢慢踱回去。
长昀想着,或许这样,她会开心一些。
行人车马来来往往,岁穗走得不快,看得认真,长昀便安静地陪在她身侧,两人距离虽不像方才那般近,他眼角余光却依然时时落在她身上。
商贩逐渐多了起来,有几盒样式精巧的珠宝首饰被人小心翼翼地捧进了铺子。
长昀视线便落到她发间的步摇上,他甚至暗暗掂了掂自己的钱袋。
离开无尽海时,龙伯给了他不少灵石与银钱,只是神界用不上这些,如今到了人间,她若遇上什么喜欢的,他便想买下送给她。
一转眼,岁穗走进了一间铺子。
那铺子名叫锦绣阁,长昀抬头看了看,随后跟着她进去。
在这条风格各异的街市上,锦绣阁处处都透着讲究,它独占一座楼阁,布局规整,端方有序。
朱漆大门虽开,却以一扇巨大的琉璃华屏隔开了行人探究的视线,叫人看不出它里头究竟在卖些什么稀罕的东西。
但在大邺,几乎没人不知道锦绣阁。
据说,锦绣阁仅一匹布便价值千金,若想裁成衣裳,更是有市无价,连宫中尚衣局的绣匠都比不上锦绣阁的绣娘。
岁穗也是第一次来锦绣阁。
绕过琉璃华屏后,里头是宽敞明亮的前厅,除了一张方桌和一个衣着考究的男子外,可以说是空无一物。
方桌后的墙面上挂着笔力遒劲的“锦绣”二字,两侧各有一段向上的楼梯。
衣着考究的男子笑意吟吟地迎了上来,恭而有礼地问道:“两位贵客是要选布,还是取衣?”
“我来取一样物件。”岁穗看着他,想了片刻后,说道,“劳烦通禀一声,就说我是来赴望坡之约的。”
方才在街上,岁穗一看到锦绣阁,便想起了那位锦小娘子。
代行国事时,她曾出宫巡视田地,恰好碰上流寇作乱,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一位小娘子。
流寇被尽数擒住,那位小娘子却不愿跟着兵士一起回城,只执意跟在她身后。
岁穗忙于公事,连着好几日都在路上,禁军指挥使和她并行,那小娘子便默不做声地独自骑马跟在后面不远处。
她们并不怎么搭话,直到返城的最后一日,朝阳初升,岁穗立于望坡,看着底下被粼粼金辉铺满的万顷良田。
她握着树枝,在地上随手画了幅日出云霞。
小娘子走到她身边,突然说了句:“我姓锦。”
岁穗愣了愣,转头看她。
“锦绣阁的锦。”锦小娘子满脸认真地说着。
这几日,岁穗都是作男子打扮,除了指挥使和同样乔装的侍女,也不怎么与旁人说话,闻言,她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锦小娘子见状,也不意外,毕竟,锦绣阁做的都是女眷的生意,男子不知道她们锦家,实在正常。
锦家以一手绣工闻名于世,立足大邺数百年,虽比不上皇亲国戚,但也算富甲一方,与那些新派的达官显贵比起来,还是绰绰有余。
她是锦绣阁这一代嫡传的绣娘,亦是下一任家主,如今,更是到了择婿的时候。
族中长辈召她回来相看郎婿,却不料途中碰上流寇,还好有眼前的年轻将军出手相救,这几日观察下来,她更觉得这位将军面容不凡,行事清正。
锦小娘子双手压在腰侧,稍稍屈膝,面色带了几分女儿家的羞涩:“多谢将军救命之恩,还不知将军姓名,家中可有婚配?”
岁穗仍记得自己那时是如何小心翼翼地开口的。
而她一出声,锦小娘子便已明白过来大家原来同为女子,她捂着脸静默了好一会后,才连连说自己“冒昧”。
岁穗收不了她的谢礼,也无法告知她自己真实的身份,便以望坡为约,锦小娘子仔仔细细地将她随手作的画拓在纸上,说要送她一条发带,请她回城后,再遣人来取。
岁穗记得这个约定,也一直想亲自来取。
只是直到今日,才算有了机会。
长昀向来以发带束发,岁穗看到锦绣阁,便想起自己那时画的日出云霞图,倒是十分配他的名字。
衣着考究的男子闻言,愣了半晌,“望坡之约”这四个字被记在家训里已有数百年,连那装着发带的宝盒都成了供在家里的老古董。
他一时没想到,还真会有人来取。
但眼前的姑娘,即便只是那位恩公的后人,也无论如何都称得上是锦家的贵人,他顿时恭敬地将人请到了二楼的雅室内,备上香茶后不久,便有一老者捧着宝盒前来。
男子唤了他一声“父亲”,二人对着岁穗均是一礼。
宝盒尘封已久,除了昔年那位锦家先祖,无人打开过,老者又连连道了几声谢,便领着男子,知趣地退了下去。
宝盒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