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
当然,连带着她一起,踏上了寻仙之路。
她就这样被裹挟在包袱里,跟着这个叫做禹逢春的少年穿过迢迢山河,从灵野踏入人间界,又经由迷途海登上跨越仙凡的忘忧途。
蓬莱自成一界,世人皆习惯以仙界来称呼,实际上它与人间界极为相似,除了仙门伫立之处,仙门以外皆是仙凡混居。真正的蓬莱仙门则是位于正中心、支撑此界运行的天柱上。
而不明不白一头闯进这仙界的禹逢春自然不知道这档子事儿,满以为忘忧途尽头便是仙门所在,便一头扎进了与人间界一般无二的热闹集市寻寻觅觅着传说中的蓬莱仙师。
大抵瞧着太像呆逼,以致于被入口处的当地人稀奇地围观了好一阵,直到恰有混迹于集市的仙门弟子看不过眼把他认领了过去才算是摆脱窘境。
值得庆幸的是当时她只是一颗种子,不用同他一道丢脸。
有这样不顺利的开头,她本以为像他(们)这样的愣头青或许是要拜师无望原路折返了。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真的登上山门一步步踏过蓬莱千重白玉阶成功拜入了仙门。
甚至还是当年唯一一个正式入门的。瞳孔震惊。
这件事令她恍惚了好久,直到他将她种在了仙山上才有了几分真实感。
猛吸一大口灵气压惊,她晕乎乎地试图思考这件事——她这算不算是抱大腿嫁入豪门(bushi)。
嘿嘿嘿。
灵气,香香!嘬嘬嘬!
在豪门(划掉)仙门的日子无比滋润,她被禹逢春细致妥帖地种在了仙山上照料。
他还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做四月。
当她自泥土中破芽时,她真正拥有了“眼睛”能够看到他。
他除了上课的时间都会来看她,每天都来,以至于她对于他的成长毫无概念,仍把他当作曾经带着她满山满野疯跑的孩子,直到她有了“眼睛”。她看到他摆脱稚气的轮廓在她面前显露的青年人的身形和模样。
时间太快了,快得她抓不住。
在她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稀里糊涂的某一天她就在他浇水的时候化出了灵体。然后被泉水浇了个透心凉。
打了个喷嚏后立马被还来不及惊喜的禹逢春十万火急地送上流霞峰插队找医修挂了个急诊。
师姐作为医术精湛的老中医面露难色,心情沉凝地诊断出个无事发生没病找病,于是医德充沛地抡起她那把威名远扬的流星锤把他抡飞了三重山。
当然,还是连带着她一起。
有福同享,有难齐飞。就是如此了。
她以为往后的日子皆会是如此,两人会在山上过着像这样鸡飞狗跳却也无忧无虑的生活,她会长长久久地跟随着他,一同学习仙术,一同抄书挨骂,春来时收桃花酿酒,秋来时摘果子晒干。等年岁到了便按着蓬莱的惯例去往人间界游历,如话本子里写的那样斩妖除魔、惩恶扬善。
老了便回灵野去,把她的本体一同移栽回灵野。她会继续陪着他,像从前还是一颗种子时那样陪着他穿过无边旷野,穿过更迭的四季。
四月把未来的打算想象了无数遍,无论是哪一个阶段里都有他。
她不知道自己对禹逢春意味着什么,或许是亲人、或许是朋友?
但对于她而言,他几乎已经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即便后来她从树身脱离化出灵体后有了自己的师父,结交认识了许多伙伴和师兄师姐,这样的想法也从未改变过。
但如今他死了。
她视作生命一样珍重的人死掉了。
多荒唐啊,在她头一次知道天灵体到底是个什么体质的时候,那个将她从初到异世的孤独不安中拽出来、亲手养育她长大的年轻仙者就已经轰轰烈烈地死在了遥远异乡。
他成为了一个符号,成为了一段历史,却唯独不再是活生生的、会和她说笑的人。
为什么总是要抛下她呢?明明说好了会回来找她,明明都说好了的,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个都要抛下她呢?
禹逢春让她在山上等他回来,永栾大师兄让她乖乖呆在山上为他们好好守着家,免栎说茵茵还小需要她照顾。
到最后。连茵茵也在某个夜里抛下她走了。
他们都走了。
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是胆小鬼,于是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守着这片仙山,日复一日地守在她的桃林里,等着有朝一日他们许下的诺言能够实现。
可是他们把她抛下了。
没有人回来找她。
不会再有人回来了。
四月踏出原本将她禁锢的结界,回望身后隐于云山雾海的茫茫仙山。
不会再有人回来找她了。
她也要走了,她想。
她得去北境,得带他们回家。
这是她能够做的最后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