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不叫小红,也不是冷宫宫女。”
面对江越的质问,李赢姝没有继续隐瞒,而是坦然的解释道:“我从前是李美人,现在是废妃李氏,我得罪了梁贵妃——我得提前说明这一点,你作为为我提供帮助的人,很可能会遭到贵妃的报复,所以如果你想要撇清关系,大可断绝与我的来往,甚至到贵妃那里出卖我,这都是情有可原的做法,我能理解。”
闻言,江越沉默的压下了原本设计好的话语,他一直都知道贵妃梁麓在宫中铲除异己、甚至越权私自将妃嫔打入冷宫并以各种方式害死她们。
但他从未阻止过梁麓,反而坐视她犯下越来越多的罪行,以期来日将梁麓和她那个权欲熏心的丞相父亲一起置之死地,可直到今日,他站在一个受害者面前,他才无可避免的意识到,那些罪行不只是纸张上记录的文字——她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死于梁麓的狠毒和他的漠视。
“你恨他们吗?你恨残害你的梁贵妃和无作为的皇帝吗?”
江越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得到什么答案,但他希望能以秦扬的身份听一回真话。
李赢姝如他所愿,诚实的回答了这个问题:“我确实恨梁贵妃,因为我并没有害过她,她却出于可笑的防备要杀了我,而陛下……我不知道,我甚至没有见过他,我的爱恨对坐拥江山的帝王也无关痛痒。”
“但如果不是他,你就不用入宫、不必受到梁贵妃的锉磨,更不会在冷宫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明明已经听到了能够宽心的话语,但江越却觉得心底的情绪更乱了,所以他继续了这个话题。
李赢姝听后却摇了摇头,反驳道:“秦扬,陛下连我这号人的存在都不知道,怎么会在意我是否入宫,真正关键的人是我父亲,只要他贪慕虚荣之心一日不死,我就一日不得自由,哪怕不入宫,也只会被送给另一个他要攀附的人。”
对于被世俗歪曲为正常化的卖女求荣,寻常女子即使是受害者,但因为孝道伦理的束缚,反而会为施害者即父亲开脱,可是李赢姝却毫不掩饰她对她父亲的鄙夷和怨怼。
这又戳中了江越的一个软肋——先帝,他的父皇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在他的长兄恭惠太子病逝、他的母后卧病在床时,先帝毫无心理负担的寻欢作乐、白日宣yin,后来他艰难的坐镇东宫,遭到各方势力谋害,先帝也坐视不管。
江越恨先帝,但身边所有人都只会劝他谅解先帝,劝他以孝为大,因此在听到李赢姝坦然的表露出对她父亲的怨恨时,这位坐拥四海的帝王竟然生出了些许羡慕的情绪。
“你想不想离开冷宫,回去享受锦衣玉食?”
江越自认为这是自己难得的心软,如果李赢姝点头,他会冒着提前和丞相一派撕破脸的风险问罪梁麓,让她不再有任何能力兴风作浪。
但出乎意料的是,李赢姝摇了摇头:“不是很想。”
江越立刻震惊了,因为他的能力让他知道对方没有说谎。
“你应该看得出来,我这人只有小聪明,要是卷入真正的宫斗,可能都熬不到打入冷宫就被害死了,所以我还不如在冷宫老实种地,起码我有这方面的才能而且还能靠它赚钱。”
李赢姝有理有据的解释了自己异于常人的选择:“而且陛下注定不可能宠爱我,我待在冷宫好歹梁贵妃还不会全身心投入到谋杀我这件事上,但要是出了冷宫可就不一定了,我一无家世傍身,二无皇帝撑腰,怎么跟贵妃斗呢?”
江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忍不住问道:“你都没有见过皇帝,怎么知道皇帝注定不会爱你?”
李赢姝心道当然是因为皇帝是男配,注定要专情于女主一人,但她不能把这件事透露给任何人,只好换了个说法:“陛下登基五载有余,期间从不临幸妃嫔,哪怕有不少人暗地里非议他不行,他也没打算证明一下,我又如何能成为那个特别的人呢?”
江越心想,那可不一定,毕竟李赢姝真的挺特别的,她种出的那些名贵花草让国库收入翻了一遍,现在户部官员、皇商们在他心中的地位都不如李赢姝。
“我们仍是朋友吧?”
李赢姝很意外听到江越这么说,她以为他虽不至于背刺自己投靠梁贵妃,但也肯定会和她撇清关系的,可听他这话,仿佛是在表示他和她的关系不会发生改变。
江越盯着她怔愣的神色,轻笑出声:“所以,你愿意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吗?”
“李赢姝,我叫李赢姝。”
江越终于听到这个他早已调查出的名字从李赢姝口中说出来,但他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先听见对方未尽之语——“以后还请继续叫我小红,保持低调嘛。”
江越:“……”
*
腊冬之月,状如盐粒的白雪漫天飞舞,霜雪覆满了干枯的树枝,美则美矣,却添了几分寂寥冷清之感。
而皇宫中有一处地方与雪景格格不入——在百花凋零、草木干枯的冬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