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知道是为宝玉宝钗定亲,贾母不愿“打老鼠伤玉瓶儿”,折了大家脸面。却又心中不忿,才拿小戏子和晴雯故意捏错儿,过过嘴瘾。既这般,也不犯同她半入土的计较,遂喏喏应道:“偷盗害病确有其事,再者我怕老太太生气,所以简短截了说。”
贾母便不理她,只吩咐李纨:“取花名册,二等以下的丫头婆子里,凡满十七岁、六十岁的统放出二门。丫头配了小子,才许再进来,婆子们一拢儿打发养老银子,或发到庄子铺子粗使。
买卖来的下人,若愿赎身一概答允,家生里有想赎身的,只要按数儿交够银子,也可以。若不够使唤时,把小丫头里出挑的提一提,再外头挑些根子好的,补她们的空儿。”又命李纨:“就从我院里裁起,有人不服,只管回我,我和她们说话!”
李纨答应了,后两日果真点了上房一个丫头,凤姐院两个丫头。她三人当即恳求着配了小厮,半月内纳采完婚毕,重又回旧处当差。
众人看见,那有婚约的都赶着成亲,没婚约的胡乱对亲家,亲家也对不了的,或被家人赎出再卖,或认命留在二门外。
至于哭求不去的,骂人说歪话的,一概赏五个手板子,远远发配出去。众人都背后抱怨,道:“原以为是个佛爷,谁知竟是小鬼儿....”于是人心惶惶,更有趁机寻老婆、塞女孩儿、行贿求升等儿,林林总总,莫能一概。
此乃后话,暂且不表。且说贾母命李纨先去,又道:“如今打发丫头,也只忙羊补牢。外头那些传闻就作不知,我们先不在意,别人才不在意。上回我生日筵上,北静太妃、南安太妃拉着探春惜春看了又看,夸了又夸,还有常宁、永明两位郡主,她们眼里最容不得沙子,若听进去那些混话,脸面功夫也不肯做的。”
众人这才放心,笑道:“都是托老祖宗的福,才能这么着。”说着告辞出来,贾赦便唤贾琏去东院,走到一半,家人回说:“孙家老太爷来了,在前院要见老爷。”
贾赦冷哼两声,因命:“他还不知孙绍祖已叛了斩立决哩,快快打发了,我们好吃饭。”贾琏肚内早编好一篇话,待那老儿啰啰嗦嗦,求救儿子一命后,便说孙绍祖宠妾灭妻,杀子忤上,早已同迎春义绝了。又把元妃北静王抬出来恐吓一阵,又借贾母贾赦之口安抚一番。
那孙太爷因长子隔得远,身边日夜娇妻相伴,又有两个俊秀聪明的小儿子,天长地久,这前妻留下的“孽障”更不放在心上。何况一路来,听街上闲人念口号道:“真不真来贾不贾,一门二公跨战马。贾不贾来真不真,一门双妃宫车频。”如今贾琏一吓唬,两厢对照,反怕贾府追索儿子伤人,或迁怒自己头上,哭了几句,掉头自去不提。
如今只说薛蟠,小别胜新婚,立志要做个□□的将军。谁知看见金桂肚皮上红红白白的西瓜纹儿,唬得挂牌免战。金桂心下明白,憋嘴道:“你在外面,日日做那不拜堂的新郎官,怎么回来了,对我这个嘴脸?我也知道,你人在这里,心早飞到那屋里去了。”
薛蟠索性发痴打滚,抱住哀求道:“好姐姐,今天放我过去,明儿个任你差遣,如何?”金桂笑着拿脚踢他,道:“扮个猫儿狗儿叫,我就依你。”薛蟠果真爬在地下,一边转圈,口里“喵啊汪的”乱嚷,金桂笑跌在床上,道:“饶你罢,明晚你来,咱们再玩别的。”
薛蟠喜出望外,赶到宝蟾屋里。那处营地空旷许久,见了个呲头凸腹的将军,便忍不住挑衅。谁知来人有心无力,草草进攻一遭儿,就枪疲剑倒,再不能敌,守营气得跳脚叫骂。那将军只说日夜赶路,劳累着了,约下明晚三更,再逐鹿枕畔。
薛蟠既然战败,愁思无门,便想解颐杜康。这日忽然想起一事,便来双归巷寻薛蝌,死活拉他外头吃饭道:“实话和你说罢。你姐姐许了宝玉,我很看不上他,所以叫他出来,好言劝几句。我是大舅哥,你是小舅哥,和妹夫姐夫吃个素斋儿,喝杯素酒儿,说不上破孝不破孝。难道你为守孝,就不出去见人,铺子不开,钱也不挣不成。”说得薛蝌哭笑不得,只好随他出来。
薛蟠搬鞍上马,道:“若去别处,姨夫知道了,又要打他。就在书房摆个小席,又请了两位常顽的朋友。”说着已到垂紫轩外,从临路的侧门进去,薛蟠道:“我把那边大门关了,女眷进不来,我们吃得自在些儿。”
一时进道厅内,除了宝玉在座,还有两个锦衣华服,轩昂清俊的少年公子。薛蝌只认得一个是卫若兰,大家见礼,才知另一位是礼部左侍郎公子陈也俊。于是按位入席,吃了门杯。
薛蟠便问:“南疆可有捷报,战况如何?”卫若兰道:“艰难。前日家兄来信,说杀到酣处,人头乱滚,喊声震天,鲜血染的水上一派通红,连着战船起火,竟是把云也烧着似的。”众人听说,都叹:“真是人间炼狱,那海贼原为夷畜,谁知如此勇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