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来寻他?
她与他的关系多年前就已走到了冰点,如何直接来寻?此行本不想多生枝节,但若不是因遮遮掩掩,惹他猜测,恐会坏事,她也不想露出身份与他谋事。
她看着疾书一脸期盼地望着她,心中有一丝不耐,但还是勉强颔首。
罢了,本来也得敷衍敷衍的,就不知这周砚卖的什么药,突然演的这出是何意?
疾书见她肯听,舒了口气,犹豫了片刻,还是斟酌着开口:“姑娘,公子想要的,总是很难,但……”他从袖里取出一方帕子,又道:“但也会为了姑娘,去争一争他本不想要的东西,姑娘可明白?”
不明白!周长庚的心思谁能明白?
她看着疾书手中那刺眼的白,刚刚那莫名的不适感更强烈了,她忍下拔腿就跑的欲望,略一沉思,还是慢慢往周砚的屋子里去。
一进门,满堂的富丽映入眼帘,炽碎的光芒透过檀色的金丝缀帘筛进屋内,跳动在重重烟帐之中,地下铺着龟背如意花纹的绒毯,墙上横一幅元人应真像,正中是一张圆桌,罩着瑞草缎绣桌围。
哪里是母亲说的那般可怜,不易过活,分明是翅膀硬了,不再装了。
她看见他卧在榻上,见她进来也不吭声,垂了头继续翻着书,便琢磨着必不是疾书与她说的缘由而气恼,而是为了杜岭之死,她嫁祸他之事。
真够小气的。
“当日实属无奈,遂引了官兵到你这里,不过你放心,他们不曾看见我的脸,且府中并无我良籍,就算是查也是查无可查。”
一语罢,只见他放了书定定地看着她,依旧不言语。
严兰见他铁石心肠,阖了眼,再睁开时已然挤出了两滴生硬的泪珠,生嚎道:“霍家满门之仇未报,砚哥哥帮帮我可好?”
对着周砚,这般违心之举,从前是万万做不出来的,但如今委于人下,哪还能作从前风骨。
下方传来一声低低的闷笑声,带着揶揄:“现在知道我好了,往日里只能听见你亲亲热热地喊着赵煜,心中哪里记得与我儿时的情谊?”
这方一控诉完,便该她说词了。
严兰慢腾腾走过去,蹲下身,抓住他的袖角,潋滟的眼眸酝着晶莹,哽咽道:“哥哥,往日都是我猪油蒙了心,不知好歹,如今祸事来了,才知人心易变,皆不得靠,只有你与我情深意重,肯助我报仇血恨!”
不知是哪一句取悦到了他,这方倒是完全气消了。
他从榻上起来,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见她要躲,又改了力道不露声色地扶她站起来,然后很快松了手。
“兰兰要我如何帮你?”他碾了碾指尖,上面好若还有些许余温,使得他问的这句话都带上了些温热。
严兰瞥了他一眼,知这人是非得逼她吐出全部实情了,沉静的脸上终是出了些龟裂,咬着牙道:“昔日匈奴来犯前夕,父亲曾与……皇上彻夜长谈,不久后,便被前朝天子派去镇压,信件来报,此事乃皇上一力促成,为的就是腾出手陷害霍家。”
周砚倒了杯茶递与她,试探地问:“我一个闲散公子哥,如何扳倒赵氏王朝?兰兰是不是太为难我了些?”
就知道这厮身上掉的皮屑都弹不到别人分毫,果真是计较锱铢掂斤播两的小人,跟那新科状元檀白原如出一辙,真真应了狗随人主。
现如今朝中大臣分派两系,就拿前几个月的南方水患一事来说,以吴方为首的那群人混水摸鱼,遇着什么事都只说自己无能,或是提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主意。
另一派便是以谢阁为首的胆大包天,一开口就是劝谏圣上要早立储君,以免人心动荡,恐生易变,致使朝纲不稳,百姓患难。
又道圣上膝下子嗣单薄,还需广纳后宫,枝繁叶茂才好,又列了种种秀女样貌身世,俨然一副老妈子的架势,弄的朝堂乌烟瘴气。
几天下来,水患一事皆被抛到了脑后,赵世伏连着好几晚都要点安神香才能睡着。
后来见实在没了法子,才说问问檀白原如何看。
这一问正中周砚下怀,这檀白原便是他的人。
他倒是义正言辞,谈起此事来那叫一个痛心疾首,道:臣乃泸州人士,家母常说此地干旱,不如那富饶水产颇多的江陵,按理说,泸州乃江陵下游,那处起了水患,水流应顺着地势流入泸州才是,但家母前日来信,家中作物收成仍不好,是以臣猜想,应是河港淤积,一遇到大雨,水无可归,洪水暴涨,便积患成宅,若是将那河流的淤塞之处挖空,或许会有些成效。
此言一出,立马引来赵世伏的频频点头和夸赞,他继而继续追问:那按爱卿所言,可派谁前去?
好戏便来了。
他仰起头颇为崇拜地望着肖国公:臣听闻萧世子儿时的一篇红地赋写的那叫一个文采四溢,赋中于土地一事那是机巧忽若神,臣心中膜拜不已,是以臣觉得,此于百姓性命攸关之大事,非世子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