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冀半是惶然开炉勾出坩锅。
待看到那几圈密密的琉璃瓦,皆齐整无隙、盈白胜雪,顾黎的一颗心总算落到了实处。
“哟,琉璃瓦烧好了?”
顾黎抬头望去,见小茹闻声而来,对方手上捏着张手巾,学着白日李夫人的模样交叠在腰间。
可惜头歪肩扭,眉目尖酸,不见端庄,倒多了几分滑稽可笑。
小茹左右看两下,止不住笑了:“这样白惨惨的瓦,烧来给你自己砌墓吗?”
顾黎不怪她无知:“琉璃初烧只能熟坯定型,还需二烧才能着色。”
小茹脸上嘲意更甚,捏着巾子掩嘴笑个不停:“好大的笑话,破天荒了真是,第一次听说土要二烧的!”
顾黎垂头码着琉璃瓦,不想再理。
小茹见着她这幅清高怠慢的模样,无名火顿起,上前两步示威似的就要朝一边的琉璃瓦踢去。
然顾黎早就在提防,见她有所动作便腾地立起拦在琉璃瓦前,二话不说就横手将她猛地推开。
小茹被这突来的力道推得倒退好几步,险些跌倒,气得脸又红了三分。
“你——”
她站稳回头正要发作,却被一对冰冷幽黑得眸子惊得住了口。
再眨眼,顾黎却已转过了身。
“李夫人的生意,陶厂全指望着这批琉璃瓦了,我要是你,定离这边远远的,省得出了什么意外被赖上。”
小茹惊疑不定地回了神,忽然又想起昨夜的事来,蓦地生出惧意。
但转念一想,心又定了:“就凭你这堆白森森的破瓦?”
再往下就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了:“你瞧见齐老板今日的神色了?你可把他得罪狠了,但凡明日李夫人摇个头,你猜你会怎么样?”
碍事的人笑够了,扬扬得意地离开。
窑炉跟前终于清静下来。
顾黎从旁捡起一只陶碗,仔仔细细擦得干净。
她当然知道她把齐宪义得罪狠了。
然而不入虎穴,焉得往后的自由。赌约既立,就该拿出些真本事来,为自己一搏。
顾黎摸出系统给的几个小瓷瓶。
古法琉璃讲究砖红瓦绿。
她借着暗哑的烛光辨出铬粉,将之倒入陶碗中开始勾兑色剂。
前世上千上万的实践才换来今日的心平手稳。
谨慎细致地反复调兑,直到三更的更锣敲响,人群各自歇去,院中再无别的声音。
面前的陶碗终于见到了粼粼细闪的墨绿色。
此后描边、着色、填纹、勾翠。
直到五更锣响,顾黎才将琉璃瓦再次推入窑炉之中,开始二次烧制。
又连用了几个加速包,窑炉起了温,熊熊烤着。
顾黎守在炉边,一夜未眠。
睁眼瞧着东方既白,瞧着晨光渐暖,瞧着春阳高照,思虑万千。
算着差不多可以开炉了,顾黎拢静了心神,去到工具架子前。
锅钩就在左手边,她却悄然伸指,将更远一些的刻刀握进手里,又暗自推入袖中。
“顾黎!”
身后一声咋呼,顾黎的心惶然一颤,下意识捂住衣袖。
下一刻却听到院内大小脚步声乱了起来,刘管事声音很是不耐:
“李夫人快到了,你还不过来迎客?”
果然院门那头随即传来齐宪义的声音:“李夫人,请。”
顾黎默默松了手,应了声便往奴仆那边站去。
李夫人领着仆从们信步而入,笑意盈盈:“今日我来早了,不知琉璃瓦可烧好了?”
齐宪义昨夜喝了一宿的酒,今晨在某家暗娼处醒来,听闻李夫人将至才匆匆赶回陶厂相迎。
哪里知道什么琉璃瓦。
他讪笑几声赶忙招手唤顾黎:“快来,与李夫人说说。”
顾黎迎上前去,倒是镇定:“李夫人,琉璃瓦刚烧好,眼下已经可以开炉了。”
李夫人见她仍是昨日糊的一身泥,知她定是一夜未睡。
较之酒气未散的齐老板,更让人敬佩几分。
李夫人颔首:“辛苦你了,且开炉看看吧。”
顾黎起了窑闸,炉门一开热浪扑面,灰沉沉的窑烟扬荡而出。
稍等烟尘落静,顾黎便伸着锅钩将坩埚徐徐拉出炉门。
众人只见黑漆漆的坩埚上密密几摞色泽暗淡的灰瓦,瞧着竟比之前的陶瓦还要丑上三分,一时有些语噎。
李夫人立着不动,似乎很是迷茫:“这……”
齐宪义顿时气恼又羞愤,指着顾黎就破口大骂:
“你这贱人,平日不识好歹也就罢了,如今还在贵客面前放下狂言,丢尽陶厂的脸面,我看你真是不想活了。”
小茹脸上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