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这里不是什么降龙寺,而是一座香火鼎盛的巫神庙。
白雪藤生长在巫神庙的后山,每日都沐浴烟气,感受凡人信念愿力。
渐渐的,白雪藤生出了灵智。
庙祝养了一只很漂亮的狸花猫,白雪藤还是一株幼苗时,狸花猫就整日蜷在他的叶子下睡觉,后来藤条被搭成花架,狸花猫便躲在最大那株花穗下,听庙祝为香客起卦占卜、焚香念咒。
春去秋来,国祚更替,庙祝也换了一代又一代,但一藤一猫一直就这样,相伴了千年。
直到三十年前,新国主下令禁巫,各地的巫神庙宇相继被封。国师更是亲身来此设下阵法,临走时大手一挥,将匾额改为了“降龙寺”。
“阵法?”元夕打断灵猫的回忆,问道。
“对,就是阵法,国师以骨灯为阵眼,一直在吸取阿雪的灵气。”灵猫忽然激动起来,“阿雪得巫神庇佑,本能成仙,现在却成了这副样子,那国师该死!”
“我也感觉到了。”一阵格楞楞的响动传来,元夕面前突然多了一截木头,沈檀的脑袋就那么直愣愣地杵在上面。
元夕忍住想把他脑袋打掉的冲动,道:“方才不是变回人身了吗,怎么又成了这副样子?”
“这便是我想说的。方才我追着阿五来到这里,一靠近便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息的工夫就成了这样。”他忽然严肃起来,“只有刚刚那一瞬,那盏骨灯忽然间光华大亮,将整个花架笼罩起来,我也恢复了人身,但是光亮熄灭之后就又散了。”
一时间几双眼睛又齐刷刷回到这盏骨灯上,它依旧是那副莹白温润的模样。蔫藤软趴趴地搭在宝盖的沿边,藤身上橙红火光已经黯淡,只留下一道道烧灼的痕迹。
灵猫跳上骨灯,怜惜地在蔫藤上蹭了蹭,将他整条没入水中。
“这盏灯就压在阿雪的元身根系上,阵法千钧,我的法术无法破开,只能看着他日复一日的痛苦。后来……我不甚在骨灯上抓出痕迹,才找到方法凿出一个小孔,让阿雪的元身得以喘息。”
元夕注意到她的停顿,仔细打量了骨灯下方的孔洞,目光最后落到灵猫头顶的花纹上,若有所思道:“你说我能救他,那我要怎么做呢?”
“你的血。”灵猫倏然抬头,声音隐隐颤抖,“你的血能引祝颂之香。”
元夕回望灵猫眼睛,顺着她道:“好,要我的血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我要你一条命,给我师弟疗伤。”
灵猫闻言没有丝毫犹豫,“蹭”地跳上元夕身旁的藤架,一张猫脸凑过去,两只竖瞳紧紧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没有理会脚下格楞楞的响动,元夕走到骨灯旁边,伸手握住宝盖的一角,尖利的骨片划破她的手心,暗红色的血液顺着棱角缓缓流下,滴进橙红的焰光中。
火光骤然大盛,将灯身的血液烘烤殆尽,只留一片焦黑痕迹。
宝盖中的水开始沸腾,但是方才还在哼唧□□的蔫藤却渐渐安静下来。
灵猫跳上宝盖边沿,用爪子轻轻抚摸藤身上的伤痕,欣喜道:“继续!”
元夕手上用力,骨片又嵌入手掌几分,火光愈来愈盛,几乎将整座骨灯烧红。
看着元夕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沈檀急得跳脚却无能为力,挣扎之间他听到极其微弱的一声“咔嚓”,身上忽然一轻,他又恢复了人身。
刹那间,莹白光华褪去,骨灯周身布满裂痕,有山风吹进这座藤编的囚笼,将橙红的火焰吹灭,一切又归于安静。
白雪藤根从骨灯底座脱出,灵猫立刻跃到它的身边,将头轻轻抵在上面,光芒一闪而过,白雪藤化成一位清俊的男子。
元夕点点灵猫头顶的花纹:“他若再有机缘仍会化形的,你这样助他,便只剩一条命了。”
灵猫眼睛一转不转地看着那男子,语气平静道:“机缘难遇,这本就是阿雪应得,你放心,我答应用一条性命为你师弟疗伤也自会做到。”
元夕被沈檀扶着坐到藤架上,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两丸香药,一丸送入自己口中,另一丸让他去为阿五疗伤。
“我原本只要你一条命的修为,现在却平白要背负你的生死,这可不是场划算买卖。”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唔……仓促决定怎么都是我吃亏,这样好了,你给我一根胡须作保,我想好了再来找你。”
灵猫沉默片刻,拔下自己最长的一根胡须,放进元夕的手里,轻轻道:“多谢!”
宽大的马车车厢里,阿五静静地躺在软榻上,心脏处的伤口已经痊愈,只留衣衫上一个血迹斑斑的窟窿。
元夕懒洋洋倚靠着窗沿坐着,手里把玩着小小的飞锤,熏笼里飘出一条细细的烟线,延伸至马车的一角。
“你被那庆州州牧的儿子杀害,却来找我师弟报仇,这是何道理?”
角落里,麻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