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她在地上躺了这么久,竟然没有人来扶她!
老木头呢?!
元夕立刻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房间大门敞开,四周空空荡荡,老木头和阿五都不知所踪。
屋外墙面上有藤蔓爬动的声响,虽然引诱意图明显,但她还是毫不迟疑地追了出去。
一路去往庙宇的西北方向,那里妖雾最为浓郁,必是精怪所在之地。
穿行而过的廊道上,全是交错纵横的藤蔓,越往西北,越是层层叠叠。连通后山的角门半掩,露出来的黑暗仿佛一只深不可测的眼睛,冒着森森寒意。
元夕停住脚步,试探着向内扔出一道折有香粉的灵符,符纸触地的一霎,无火自燃,耀眼火光中,烟气幻化而成的猛虎一跃而起,朝着暗处张开血盆大口,虎啸声瞬间震得藤条枝叶簌簌作响。
片刻之后,烟气散尽,门内仍是寂静无声。
只是,过于静了些,周围连风都停下来了。
元夕瞥一眼垂在门环上的嫩绿小叶,手腕一抖,一颗小巧的飞锤收入掌心,然后干脆利落地推开角门,抬步向内走去。
裙角刚刚划过门槛,窸窣声响便自身后响起,藤蔓蜿蜒,一息之间就将角门封得严严实实。
这座姑子庙位于朝阳向的半山腰,从山道两侧藤条缝隙露出的枯木枝形也能看出,这里原本生长的都是些冠小的松柏类树木。
明明应该是一座香火鼎盛、开阔舒朗的仙山,偏偏越往上走越湿冷,周围弥散着一股滑溜溜的水腥之气,倒像是什么爬虫的洞穴。
元夕在山道上来回转了两圈,便停在路边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旁。
她眨巴眨巴眼睛,一脚将石头踢飞。
附着在石头上的雾露水汽被甩出,在石坑聚集的水洼里漾起一圈圈的涟漪。
这一脚仿佛惊动了什么,四周的一片漆黑也起了波澜,元夕盯着水洼,手中飞锤蓄力。
倒影之中,一株格外粗壮的藤蔓朝她直直抽打而来。
元夕回身向侧方一跃险险避开,飞锤当即甩出,细链缠绕其上,镂空的香囊球与藤蔓末端撞在一起,仿佛金石相击,霎那间火花四射,藏于其中的香粉被点燃,烟气升腾而起。
藤蔓躲闪不及,碰到烟气的地方滋滋作响,绿色尽褪,泛出枯黄。
“咻——”
另一株稍细一点的藤蔓突然从后方窜出,元夕甩出飞锤抵挡。这株藤条却不闪躲,而是生生接了她这一锤,借力狠狠地抽打在那株粗壮藤条上,断掉它碰到烟气的地方,而后自己枯萎落到地上。
找到了!
元夕手腕翻转,径直将飞锤朝那株粗壮藤蔓甩出。
一时之间,数条藤蔓飞出拦在她面前。
其中一株末端上还擎着一人。
元夕看清之后,瞳孔骤缩,她倏然停手,生生将飞锤撤回。
那人正是阿五。
小道童幼小的身躯被举起,藤梢自他后心处当胸穿过,又在脖颈上缠绕几圈。他双目紧闭,四肢软软地垂在身后,像块破布一样被提起。
一株带着倒刺的细藤趁势缠上她的手腕,似乎肯定她会妥协。
元夕死死盯着阿五的胸口的血洞,久久没有动作。
鲜血顺着藤蔓一滴滴落在地上,猩红一片将她眼底也染成了血色。她将指骨一寸寸攥紧,整个人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飞锤也发出嗡鸣之声。
腕上细藤一顿,那边缠住阿五脖子的部分又收紧一些。
就在元夕的理智即将被怒火灼烧殆尽之时,有细小声响自角落传来。
是那种她很熟悉的木块碰撞的桹桹声。
她稍稍回神,余光向角落处瞟去。
在藤条交错的阴影里,散落着一堆七零八落的木头,上面架着沈檀的脑袋,正嘴歪眼斜地跟她使眼色。
元夕:“……”
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她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最惜命的都散架了竟然没有吓晕过去!
她又仔细地看了看对面的阿五。
对峙的藤蔓察觉她的目光,将小道童的头高高扬起。
元夕眯了眯眼,手指在链条上摩挲两下,最终还是收回飞锤,顺从地让旁边试探的细藤也缠上另一只手腕。
方才她见阿五睫毛颤了两颤,应该还没死,老木头又是那副德行,这里说不准还真有什么玄虚。
沈檀看着元夕和阿五被几株藤蔓带走,这才拖拉着零碎的胳膊腿从角落里滚出来,顺着边边角角的阴影格楞楞跟上。
元夕隔得老远就看到了那盏灯,通体雪白,莹润如玉。
发出的光亮和暗夜里的雪一样凉,照得藤花架好似一座森然的坟冢。
隐约能听到里面有个雌雄难辨的尖利声音在叫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