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要罚,老身的那把戒尺呢,把戒尺拿出来!”
吴清荷瞧着夫子腾地站起身,快步走到桌前,打开抽屉,一道寒光闪过,有人手臂那般长的戒尺便被夫子拿了出来。
有些人从前可没少挨戒尺的打,吴清荷看见那戒尺就感觉手心隐隐作痛,便自己默默移开视线。
“把戒尺拿去,按着规矩来重重地罚。”
她将戒尺交到这位夫子的手上,反复提醒对方要严惩这些闹事的孩子,浑然忘记放才自己正与吴清荷谈天的事。
忘得好,反正她也不想说出来给夫子添堵,吴清荷找准时机起身,听着尹夫子在那叽里呱啦,慢慢挪到门框边,丢下句:“夫子,我先回去了。”便一溜烟逃出去。
学堂里有人要挨罚的消息不胫而走,路上的学生走路匆匆忙,都抢着在院子里看热闹,吴清荷隔着老远便可看见他们围在一起,堵得前方的路都水泄不通。
“这里是学堂,吵架,打闹在这都是不被允许的,更不要提你们将学堂搅得一片狼藉,按照夫子们定下的规矩,你们说清缘由,每人各领十戒尺,此事才能了结。”
已有夫子站在中间训话,吴清荷今天心情不好,不愿多看热闹,不打算多做逗留,自然也没想透过人群往里边看一眼。
“为何要罚我们,是柏乘先动的手,他手里拿着砚台,差点就砸到我们,幸好我动作快,劈了下他的手腕,可他还不肯罢休,朝我们泼墨水...”
柏乘?吴清荷实在有些没想到,她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双澄澈干净,倒映着奇异烟花的眸子,那样软脾气的少年与“闹事”二字完全不搭边。
今天她不想再多管别人的闲事,可犹豫片刻,吴清荷还是走近人群,抬眼望里看。
柏乘站在夫子的面前,衣袍上浸着墨水,乌黑一片,脸颊上也被蹭到了墨,黑乎乎的,如同淋过一场墨色的雨,狼狈之中身影更显瘦削,不过其余几位也如同在黑泥水里滚过一遍似的,黑黢黢一团,表情都如吃了苍蝇那般一言难尽,可见几人争闹时,柏乘也不落下风。
他静静地听人狡辩,抬头看向夫子:“他们在诋毁我的好朋友,朝她身上泼脏水,所以我才要泼他们。”
“那哪里是诋毁,事情就是吴清荷做的,她就是欺负了那个农妇,再者我们也只是小声议论,未曾有什么过分之处。”
为逃过那一顿戒尺,这几个公子迅速地出言反驳。
站在人群中被突然提到名字的吴清荷眸光微闪,她意识到这件事与她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便钻过人群中的缝隙朝最前面去。
夫子向来最烦有人辩驳,争论若不休止,处罚就不好进行下去,因此她立即抬手,制止住所有人。
“够了,不许再说了,来龙去脉我已清楚。”
话毕,她转向柏乘,拿过递来的戒尺,严肃地命令他。
“柏公子,是你做错了,与你的同窗道歉。”
柏乘缓缓抬眸看夫子,睫毛轻轻闪动,带着点孩子气执拗地摇头。
“不道歉。”
夫子拉过他纤细的手臂,闪着银光的戒尺高高扬起,“啪!”一声当着所有学生的面落下去。
挨过戒尺的人不少,有些不敢看,转头避开。
“若不道歉,就是二十下戒尺,若道歉,就只有十下。”夫子用戒尺指了指柏乘留下红印的手心提醒他。
他的手指微微蜷缩,随即又摇摇头。
“啪!”
戒尺又落了下来,吴清荷走到人群最前面时,看见他微不可察地蹙眉,轻吸了口气,却依旧摇头。
“夫子尽管打就是了,十下,二十下,还是三十下,我都不会跟他们道歉,绝对不会。”
“你这孩子一向乖巧,怎么会有如此不知礼数的一天。”夫子失望地叹口气,便再不停顿,戒尺径直落下去。
手心一阵麻麻的痛,柏乘忍不住肩膀颤了下,紧咬着唇,转眼看别处。
吴清荷陡然与他视线相交,是他忍痛时不经意地一瞥,她看到柏乘额前冒着冷汗却依旧面不改色,只有在看见她的时候,眸子一动。
夫子是不能打,也不能拦的,吴清荷很清楚,她不可能一个过肩摔让夫子停下来,但她也不想再看着他挨打,于是朝着他指了指嘴巴,随后摇摇头。
意思是:先别执拗,道个歉让夫子停下来。
人要灵活些,总不能真挨那么多下。
柏乘怔怔地望着她,有些懵地眨眨眼,随后立即明白她的意思,便翘起嘴角,给她一个暖暖的笑,用力点两下头,忍住戒尺落下时的痛,给她比了个唇语。
“知道啦,坚决不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