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清荷难得的有一种被人戳穿心事的紧张感,还有些错愕。
桌前的小巷人来人往,都化成虚影一闪而过,她需要说些什么,可此刻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合适。
压根不知道今天是你生辰,毕竟我连信都没看。
这样的解释根本说不出来,吴清荷深吸口气,瞥一眼正默默垂头的柏乘,边观察他的神情,边与他道歉,语气认真。
“这是我做错了,柏乘,对不起。”
一桌三个人,陷入与闹市格格不入的寂静中,张琴这才反应过来,柏公子的客人就是小女君,一时有些傻眼说不出话,勺子里的馄饨“吸溜”一下滑回热汤中。
“没关系,我原谅你。”柏乘小声地回答她,以打破异样的氛围。
“其实我不喜欢过生辰,现在能坐在这里吃东西,我也很开心。”
他抬眸,看逐渐消失在空中的烟花,歪着头思索片刻,便将还未吃的红薯分出半个,小心递到吴清荷面前。
鼻间是温热的香气,吴清荷不明白他的意思,转头望向他。
“咬一口吧。”看见她疑惑的表情,柏乘眉眼弯弯,又恢复了平日里柔软乖巧的样子,仿佛刚刚失落难过的人不是他。
吴清荷按照他的意思,微微朝前倾,张嘴咬上一口,鼓着小脸坐直身子。
小铺子边的灯笼光忽明忽暗,浅浅的一片落在他睫毛上如同薄霜,但他注视着吴清荷的动作,倏尔一笑时却很温暖,末了一字一句地告诉她。
“现在你算参加过我的宴席了,只是迟到,不是没来。”
这怎么能算,吴清荷怔住,觉得心里有一团理不清的麻线堵在那里。
他如果是很生气,说她几句就好了了,偏偏是这样,委屈巴巴又软乎乎的一个,在人前装没事,想着如何给别人一个台阶下。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么,既是参加了你的宴席,我就该补你一份生辰礼。”
起码弥补些什么。
柏乘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咬唇怔怔看着吴清荷,闭眼摇摇头。
“没什么想要的,不过还是谢谢你,我收下这份心意了。”
如果说现在有什么想得到的,那就是吴清荷真心把他当朋友,可他已经知晓了吴清荷并不愿意这么做,他不会提第二遍。
这是一份他得不到的生辰礼。
“什么都没有吗?你可以再想想,稀奇点的玩意也不要紧,我会尽我所能送给你。”
吴清荷手肘撑着桌面,指尖轻敲着碗边,心情有些郁闷。
外头起风了,柏乘低头轻咳几声,思索良久。
“嗯...那让我再想想吧,等我想好了,我就去告诉你,如何?”
这样的话术,在吴清荷这里等同于“日后再说”和“改日再聊”,说这种话的人仅仅是想结束这个话题,而非真的要与她择日再谈,这是种客套,她明白,柏乘不会,也不想再来找她。
这也很正常,毕竟她做错事在先。
若是真的等他自己来要生辰礼,是绝对不可能等到的,可眼下吴清荷也没什么好主意,她只能先点点头:“好,那我等你。”
用完饭后,张琴打算回京郊,吴清荷也要归府,二人的马一直停在对面酒楼的马厩里,张琴先去帮忙,把马都牵到了铺子边,银色的小马在夜色里熠熠生辉,就像有银河流淌在毛发间。
柏乘驻足在路边,抬头仰望高高的月亮,月亮也哼哧几声,黑豆豆的眼睛看向他。
“你的小马驹真漂亮,它叫什么名字?”
大概以后没机会就近看这匹马,柏乘趁着最后一点时间问吴清荷。
“叫月亮,它非常聪明,还通人性,你摸摸它,它从此就认识你了。”
她见他好奇,就多解释了些,斜靠在马鞍上,看少年试探性地抬手,动作轻柔地摸一摸小马的鬃毛。
月亮不恼他,分外安静,柏乘像是开在银月亮旁的蓝色小花,这幅场景竟然难得的和谐,吴清荷斜靠在马鞍上看着,心里稍稍有些意外。
“你如今会骑马吗?”吴清荷突发奇想地问一句。
“不会,我娘和河叔他们,还不允许我学这个。”
柏太傅不允许,那一切没得商量,柏乘不是她这般我行我素的人,吴清荷不再提这件事,开始环顾四周:“我们要走了,你家里下人呢,快回去找她们。”
“张琴,你这个兔崽子叫老娘好找!”
尖锐的骂声突然从街的那头传来,刺破了这个过半的夜。
三人一齐看过去,是何六子,她不知又上哪灌了酒,喝得比方才还醉,脸上通红一片,手里拿着根木棍,在街角的灯笼下映出一个斜长又狰狞的影子。
吴清荷与张琴对视一眼,下一瞬她便开始活动手腕。
“琴姐,你在外不能打架,我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