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慢慢悠悠地朝树下挪动,吴清荷不知从自己哪个袖口寻出了块小石头,边向下行,边在树干上用石子沿着她落脚的地方磨出点凹槽来,让对此一窍不通的柏乘向下移动时稍轻松些。
“小心。”
“那只手不要动,先动腿。”
“你爬起树来好笨。”
越往下走,吴清荷的耐心便越发少,但这节骨眼上,她倒也没说什么重话,只是小声叹几口气。
“我不笨。”
柏乘的脸蛋上像落下片晚霞般,他努力循着吴清荷给的指示爬,还不忘碎碎念,给自己解释一句。
他很早就学会了珠算和看账,旁人都说他聪明,他父亲是富商之子,死时留下不少需要经营的生意,他们都说,柏乘以后处理起这些事来,定是游刃有余。
倘若他那时还没有死,身体吃得消的话。
“不笨?不笨就快点下来。”
吴清荷一句催促,将柏乘的思绪拉回现实当中,他低头看一眼,发觉自己离地面还有五六尺的距离,而吴清荷已经站在了草地上,抱臂抬头看他。
这在吴清荷的眼里,已是安全的地方,既是安全,她说起话来,也就没那么客气。
“夫子下树说不准都比你快些。”
她随意念叨一句,抬脚踢草丛里的杂草玩。
“快了,快了。”
柏乘的手臂早已酸得发麻,可现下他已能轻易察觉到少女的不耐烦,屏住气不断朝下挪。
蝉鸣在耳边响起,一刻钟后,柏乘终于落地。
完完全全脱离危险,浑身力气用尽,他径直坐在草地上,累得说不出话来。
额前的汗珠不断滑落,他恢复一点力气,才勉强低头擦汗,擦到一半,柏乘眸子微动,犹豫着从衣袖里取出一块洗得干净的手帕,默默递过去,手臂悬在空中。
但吴清荷完全不搭理。
一个上午闹腾下来,吴清荷不想再动,也不去在意尹夫子会不会钻出来抓她,瘫在草地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柏乘只好把手缩回去,将手帕小心收回衣袖里。
“已经要有一个时辰了,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
“怎么会过分?不过就是吓吓他而已,你没瞧见那树枝那般粗么?还会掉下来不成?”
虽不见人影,可远处传来阵脚步声与交谈声,一听便知是杜二和他两个朋友,柏乘手上动作顿住,抬头望向传来声音的那一处,指节攥紧衣袖。
底线以下,无需再忍。
他刚犯过病,神情还是恹恹的,像是朵病芍药,唇上血色淡淡,可却依旧姿态端正,不疾不徐地起身。
吴清荷也听见了声音,指尖轻轻动两下,但再无别的动作。
反正人已经被她救下,剩下的事,她才懒得多管。
柏乘低头看她一眼,小心翼翼绕过吴清荷,穿过灌木丛出去。
杜二悠悠闲闲地走在学堂狭长的道上,嘴里还不忘嘀嘀咕咕。
“光是这样,哪里够解我心头这口恶气,我家可成笑柄了!我哥哥和太傅的婚约泡汤,今后还怎么再轻易嫁给高官!都是这个柏乘,害我哥做不成太傅夫郎!”
他说得振振有词,只是在道上转个弯,便猛然一顿,与柏乘迎面遇上。
见到他,杜二神色一僵,上下打量他一眼,有些惊讶得后退两步。
“你怎么下树的?”
“是你家先侮辱的我,不要混淆是非。”
柏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皱着眉反驳他方才说过的话,态度坚决。
杜二难以置信地瞄他几眼,哼了声:“侮辱你什么了?不过就是我妹妹喜欢你的手串,想要罢了,这也叫侮辱?她那么小,你把她甩出去,害她摔青了后背,这也是她侮辱你?天大的笑话!”
他话一说完,便忍不住冷哼一声。
“是你娘骂了我爹,若不是这样...”柏乘上前一步,做着最后的努力,试图把话讲清楚。
“骂你爹?我娘可没有,她有指着你爹的灵牌骂么?没指名道姓,你凭什么诬陷我娘,本来,我哥可以当你后爹的,现下被你这么一侮辱,呵...你就是没这个福,命里没有爹疼!”
杜二口无遮拦,言语太过恶毒,柏乘到嘴边的话悉数都忘了,只感觉心脏像被小针猛扎进去一般酸胀。
“柏公子怎的不说话了,该不会要拿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回家告状吧?还真以为我们怕你不成?”
柏乘低头,半刻不语,良久摇摇头。
“真是蠢。”
他小声自言自语,杜二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眉凑近:“你说什么?”
“我说,我刚刚真蠢,光顾着最后和你解释一番,却忘了人只有和人讲理,对牛弹琴,是行不通的。”
一反此前沉默躲避的样子,柏乘再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