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意!”
“为什么?”
他把她送进军中大营,两年来不管不问,而且到了婚嫁之年中秋月圆时,也未见他来迎她回去成婚!
真是越想越替棠溪颜不值当,他还不愿意退,不退,难道留着以后继续找虐受!
夏语心气得咬牙。
温孤仲卿走到藤案前坐下,端起案台上的茶盏,不紧不慢吃下口茶,望向棠溪颜,“我说不愿意,棠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份恩情,定当以我娶你为报。”
夏语心噗呲一声苦笑,“公子,以身相许自古是女子的戏码,公子生是男儿,就不用拿女人的套把戏来对付女人。我问你,你既是棠溪颜的未婚夫,为什么还把她送进军中疫区?这样想来,你也不算在回报她吧!”
“她?”
夏语心愣了下,随后笑说:“我!我说的棠溪颜是四年前救你的棠溪颜,而如今,我也是长大,不能再跟四年前那样懵懂无知,随便答应跟人成亲,要看自己配不配,不能图一口粮,便去做菜鸟变凤凰的美梦,到头来连命也差点折进去,多不划算。人,活着才重要,只有活着,才能……”
才能让那些让你不痛快的人不痛快,可是回不去了!
“才能如何?”
“才能有机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爱自己想爱的人,去走自己想走的路。”
温孤仲卿眸色微凝,把茶盏里的茶水递到棠溪颜面前。
夏语心嘘了口气,端起茶盏大口一饮,两眼一愣,瞬间皱成张苦瓜脸,噗地一声吐出来,“这什么茶,这么苦……公子见谅,我没有吃茶的工夫,不、是很习惯。”
不是没有喝茶的工夫,是棠溪颜压根没有喝过茶。
这么苦的茶,应该是夏日清凉解署的苦丁茶,在这大冬天里喝,满口苦味回凉,是嫌天不够冷吗?
夏语心发冷似的打了个哆嗦,见温孤仲卿喝得有滋有味,矜贵高雅无比,一双眼睛透过茶盏口,正看着她。夏语心笑着拭了拭嘴上的茶水,放下茶盏,再不想喝了,温孤仲卿提起壶却又给她续上。
夏语心双手紧紧扣住茶盏口,笑了笑,“我还是不吃了,留给公子慢慢用。”
温孤仲卿嘴角显见抿了抿。傅方九端来鹿血,放在夏语心面前,“棠溪姑娘,请。”
一看是鹿血,夏语心两眼愣直,“还喝?”
温孤仲卿斜头轻轻点了下,见棠溪颜撇嘴拒之不及,起身绕到棠溪颜身侧,端起鹿血,沿着碗边轻轻搅动,估摸不烫了,只手递出,“茶虽苦,能回甘,亦能静心。你现在的身体,虽不宜饮茶,但适合多喝它。”
看着那红彤彤的鹿血,夏语心笑着推开,“不用,真的不用。”
温孤仲卿另一只手抬起,双手扶碗递上,推之不却。
夏语心苦笑,心里一片翻江倒海,先前装睡强制被灌,现在……真的喝不下。夏语心侧了侧身,目光避开那一碗鹿血,“公子、不用太客气,我看刚才公子身体微恙,不如,公子自行喝了吧。”
傅方九搀言,“棠溪姑娘,这是我家公子特意上山给你采的。你方才问,我家公子为何将你送进军营,其实,公子他不想姑娘你在外流浪。姑娘你看这山洞,从你进军营,我家公子就常在这里住,看护着姑娘。”
夏语心点头,实在喝不下鹿血,起身借故打量山洞。温孤仲卿只好先将鹿血放下。
山洞里光线昏暗,其实看不出特别,不过是常年有人住,多些人气。
原主棠溪颜最后倒底是病死军营,还是由他亲手送进来的。她占用了这副身子,自然要护着、爱着,不会重蹈覆辙再往火坑里跳。
夏语心浅浅一笑,学着这个时代的女子,向温孤仲卿殷殷行礼,“山洞寒冷不便,公子不宜久住,民女在此多谢温孤公子照抚,民女大难不死,唯肯公子收回聘书,从今往后,我只想做个懒散自在的流浪人。”
温孤仲卿握着茶盏的手微不可察轻颤,凝视着棠溪颜。夏语心学着他的样,斜头轻轻点了下,亦如他示意她喝下鹿血一般,示意他答应。
茶盏从眼前飞出又落回藤案,夏语心怔了下,石壁下的油灯瞬间亮堂,把整间山洞照得异常通亮。
温孤仲卿站起身,夏语心打量一应陈设,玉石书台文卷堆叠,古藤卧榻更衣犹在,倒真像是在这里长住,简陋得见不上一间厕所,他真在这里住了两年?
只是这些棠溪颜完全不知道,她要死的时候,闯进军营,跪在营帐外求见军中上士,要求军医帮她医治,军医没有求上,反遭到无情驱赶,活活冻死病死在营帐外。
没有成饿死鬼,成了病死鬼。
那时,她最是需要有人照拂,但他不在!
想到前一世死前的绝望与棠溪颜死前的绝望别无二致,夏语心眼微红,都是苦命人,重活一世,自是不必再这样找苦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