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手,一张脸皱得起褶:“出了那么大事儿,能不恼吗?”
他捏着帕子抹了把额头,好容易喘匀一口气。
“这张大人着实是糊涂啊,好端端竟整这么一出儿。幸好宸王世子抵京。明日殿下来了,好好给圣上顺顺气,大约好些。”常德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如今只一样,赶紧想法子让那个秦氏回去!这节骨眼上,陛下正愁找不着人出气呢,再这么让她跪下去,大家可都别好过!”
福良急忙跟在他后头应着:“是!”
九月的长京城,多的是阴雨天。尤其夜里,细雨飘起来便是没个停住。白日偶尔得个天晴,街路巷道上也是一片湿滑。
马蹄猛地踏上窝凼,便溅起一滩水渍来。
宸州与长京不同,地广且地势平坦,箫见痕的玉玎珰是跑惯了原野和大道的,忽然跑复杂的京中路,难免束手束脚。
到了皇城脚下,一把收紧手中缰绳,这野货竟还闹起脾气,脖子一犟,嘶鸣着蹬腿起来。
两旁迎候的内侍一见这阵仗,顿时吓了个不轻。
“哟!世子爷!您可当心!”
箫见痕坐在马背上,一手握鞭,一手抓绳。
他嘴角勾着,长靴稳夹马腹,硬是将这野东西制住,目光丝毫不往斜处漏。
“没规矩,皇城跟前也敢抬头?”
马脖上的金铃“铛”地震起脆响,很快玉玎珰便被压着落下前蹄。
福良是接了常德吩咐前来迎接宸王世子。没想到这才刚打上照面,后背就已惊出了一溜儿冷汗。
他袖子在额前一抹:“见过世子爷!”
这位可是个了不得的二世祖,陛下传诏,竟然自个儿打马就来了,身边随侍都不见一个。
福良头一回给这主子差使,一时心中悻悻。
刚想抬眸,忽见眼前光影一动,萧见痕翻身从马上跃下,手中缰绳朝他一甩,动作干净利落:“牵下去,吩咐人仔细瞧好了。”
福良方才见了这马的威力,手上接下缰绳,惊惶之余又急忙赔上笑脸:“请殿下放心!”
“圣上在殿上呢?”萧见痕收鞭,侧眸随口问。
“早知您这时候儿到,陛下正偏殿看奏章等着世子呢。”福良说着,顺势把缰绳递给身后随从,自个儿在萧见痕身旁躬身作请,“奴才这就引您去!”
萧见痕眼风在他身上一扫,遂抬步随他一道跨进宫门。
“陛下,宸王世子到了。”
平宵殿偏殿外,福良顿足门前,依规矩通报。
“请殿下进来。”
很快常德的声音自殿内传来。
箫见痕遂跨步入内。
这方偏殿多是皇帝休息小憩所用,此时内殿之中,除皇帝与内侍常德外并无其余闲杂人。
“臣箫见痕,叩见陛下!”
皇帝正坐在窗下矮榻,面前是一方棋局。
听见来人磕头问安,皇帝眉眼未动,只唇角一勾轻笑一声:“来了?”
“陛下传诏,自当快马加鞭。”
他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皇帝嘴角的笑意越发扩大:“你这小子,嘴是一味的好听。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几时到的京城,”皇帝说着,抬臂倚上凭靠,目光落到萧见痕身上,语气几分戏谑,“怎样,昨儿在城里玩得可还尽兴?”
萧见痕闻言,目光斜斜往常德那边一扫。
他抱着拂尘,站在一旁,脸上也是一个劲儿发虚。
萧见痕心下明了:“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陛下法眼。”
皇帝一手扶膝,笑着虚点他两下:“你知道就好!”
“起来!往这儿坐!”
说着,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知道你来,朕叫人准备了这个这个……青杏子,你尝尝,可是从前的味道?”
萧见痕得旨,起身落座。
只见案上棋盘旁,除茶盏外,果真摆着一叠儿青杏,饱满圆溜,他随手捡起一个,放在眼前端详,唇边笑意轻缓:“陛下还记得。”
“哪里能忘呢?”皇帝瞧着他,“记得太后还在时多疼你,宫里常给你备着。朕每次去,见你手上总是抓一个啃。那时你才多大?十四五的年纪?”
“如今一晃眼,竟都及冠了。”
皇帝语气里隐有叹息,“的确是岁月不饶人啊。”
说完,他拾起一旁的茶盏,轻呷一口。
“对了,你父亲近来如何?”
萧见痕偏着头,那只圆溜溜的青杏被他捏在两指间转圈:“老样子。醉的多,醒的少,混吃等死呢。”
“你倒是不给你老子留面儿。”
萧见痕抬眸,眼中笑意纯粹:“他是您胞弟,他什么样儿,您还不是最清楚?”
宸王是坨烂泥扶不上墙,是朝中人尽皆知的事,皇帝当然也是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