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尘灰的头发随意散落，掩住了整张脸，一双血迹斑驳的手被牢牢钉在刑架两端，指骨外露，指甲外翻，不着地的双脚下是一滩触目的血水。
“继续。”
宋雪循着冰冷的声音望去，沈括阴骛的黑眸已然睁开，浸满了愤怒与暴戾，让她只觉一阵寒栗：这女子到底是犯了什么错竟让沈括如此震怒？
只见暗卫得令，猛然将一瓢水泼向了刑架上的女子，她微微醒转，一息后缓缓抬起头，半张脸显露在昏暗的烛火中。
“宋，宋蓁？”
宋雪飞身上前，凑近那女子的正面，顿时双瞳瞪圆。
她慌忙转头看向沈括，眼中尽是恐惧：如若三日前没有死在宋蓁手上，今日在这刑架上的莫不会是自己？
没等宋雪多想，暗卫已执来一条布满荆棘的龙骨鞭往宋蓁身上狠狠一抽。
只见宋蓁那失了神采的半开杏眸皆是恐惧与痛苦，张了张嘴，气若游丝，喉咙竟是嘶哑得一声痛也喊不出来。
宋雪看到这一幕，心弦紧绷。
第二次清脆的鞭声传来时，她已无法再直视皮开肉绽的宋蓁，猛然转身，却又陡然撞进了沈括更为猩红的双眸，如暗夜的鬼魅出没般瘆人，吓得她这个死人都踉跄了几步，慌张移开了视线。
如此反复，直至约莫十数鞭过去，宋雪背后的声音才停了下来。
“侯爷，已经断气了。”
良久，身后暗卫平静的语声传来，宋雪的脑海中便似有一根弦断了般嗡嗡作响，心跳如雷。
“城西的山饿狼比较多。”
沈括拧了拧左手拇指的翡玉扳指，只淡淡做了最后的吩咐，便起身离开了囚室。
每每这血淋淋的记忆袭来，宋雪总是既害怕又痛快，她甩了甩脑袋，视线又聚焦回刑场中。
此时，宋家阖府一百多人已悉数被押上刑台。
望着乌压压的人头，宋雪喃喃自语：“如若沈括早就筹谋着要宋家全部人的性命，如今这般死法亦比宋蓁好太多了。只是，可惜了无辜的人呀。”
“时辰已到。斩。”冰冷却铿锵的字节落在地上，在刑场上回响。
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刑台上却是求饶声一片，夹着尖锐的哭喊和呼痛，让人听得心惊肉跳。
不足一刻，在屠手手起刀落间，一道道血光溅出，一百多颗脑袋纷纷掉落，地上已布满一双双不可瞑目的眼睛，仿佛质问人世的不公。
宋雪被这场景染红了眼，浑身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发愣的双眸已说不清是恐惧还是悲伤。
这一百多条性命中，无辜之人得有多少？
几息间，喷涌的鲜血已然浸满刑台，开始从高处向四方蔓延，不断扩散，不久便已渗至宋雪跟前。
她怔怔地蹲下身子，凝望着眼前浓稠的血泊，那血水里竟倒映出自己的影子，是一张苍白却已爬满泪痕的脸。
正当时，一阵狂风大作，几个帏帽被掀落在地，在刑场的血泊里滚动，盖在了几颗脑袋上。
随后，一道玉块落地的清脆声音传来，引得宋雪循着声音回头望去。
只见沈括弯下腰，捡起了一个和田玉无事牌，又用宽大的袖子仔细擦了擦，重新别回了腰间。
不可思议的宋雪皱了皱眉，缓缓飘至沈括面前，想要伸手触向那玉牌。
可沈括却似有感觉般，猛然抬眸，与宋雪“对视”。
宋雪惊诧：你看得见我？
沈括眼底似有不明的火焰，灼得宋雪心头咚咚直跳，她鬼使神差地缓缓抬手，抚上他清冷的脸。
在那指尖甫一触及沈括刚毅的轮廓时，一股强大的吸力突然袭来，将宋雪整个身子卷入沈括身上的无事牌中，四周的物事全数扭曲、变得模糊不清。
此时，宋雪已惊慌不已，只能难受地闭起双眸，任由外力将她卷起。
她不敢睁开眼睛，只恍恍惚惚听到耳边闪过些火石星子碰撞似的声音。
许久，难受的抽离感才慢慢消失，周遭变得安静，若仔细听，竟还有几声清脆的鸟鸣。
可明明方才刑场上嘈杂一片，狂风呼啸，怎么会有如此悦耳的鸟鸣？
不明所以的宋雪心中忐忑，缓缓睁开双眼想要一探究竟。
岂料映入眼帘的竟已不是漫天血腥，而是一棵繁茂的桃花树。
此时，树上的桃花争相盛放，多得似要把枝头压弯，几乎触到地上同样茁壮生长绽放着的春兰。
恍惚间，宋雪还看见了那花间一双如鹰隼般注视着自己的熟悉眼眸，视线直往自己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