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可能疑心梁风是否会生反心,匈奴人哪怕表面降服,背地里或许会暗暗谋划再反,等待梁风不再归顺于大周朝的时候。
胸膛被压迫,梁风咳气,半咳半吐。
皇帝见他镇定下来,挥挥手,压制他的护卫撤到一旁。
梁风撑地爬起,道:“匈奴人还没走,我能把他们抓进来,我就能把他们放走,有本事你也把我逼死。”
“你是想先把朕逼死!”皇帝怒道。
梁风对皇帝的怒火无动于衷,不止匈奴人,还有那群匪兵,如果皇帝胆子大,那他也有胆子怎么抓来的就怎么放走。
皇帝面色在怒后却有松动,深思熟虑于眼中过尽,袖下手掌收敛,狠狠深呼吸。
“给你母亲追封不是不可,但要镇住那群匈奴,对外说你母亲自尽的缘由恐怕不如你意。至于如何追封,待匈奴人离开中原还可再商量。”
梁风嗤笑,“这种说法,镇的是我,还是匈奴。”
他越想越后悔,宴会上看她看得太少,看前匈奴可汗却看得太多。
他道:“镇住匈奴最好的办法就是当着他们的面,给打败他们的人最高的荣誉,让他们知道,我的声名和荣誉是踩在他们脸上获得的。”
梁风一步不退,直视皇帝眼中逐渐燎原的怒火。
皇帝从气极变到不可思议。白眼翻回来的夏培战战兢兢,匍匐在皇帝脚边瑟瑟发抖。
皇帝忍无可忍地拂袖,“对外称病,寻常死亡,敛葬从简!至于你母亲的封号,朕要与九卿和游照同商议过后再做决定。满意了吧?”
大袖拂来一身过夜的酒气,梁风也不知闻的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只觉得头更晕了,晕得眼花,简直快看见那副睡着模样的母亲就站在自己身旁,和他一起向外对敌。
“‘富媪’的封号绝对不可能,但可求其次,封个‘昭灵’。”皇帝继续妥协。
身旁的母亲消失了,他扭头离开,不再看皇帝。
殿外微风虑去胸膛里恶心的地板气味,听着身后皇帝愤怒拍桌和夏培惊恐的声音,梁风脚底忽轻忽重地离开月台。
下阶梯时余光似乎瞥见一个熟人,好像是冯棹台,可他头晕脑重,抬不起一眼,只管出宫。
到宫外,他与路上行人擦肩而过,跳回了温柔馆。
残留醉意之下控不住力度,踩碎了温柔馆屋顶好几块瓦片。他找到刚才跳出来的窗户,钻了进去。
房内摆置似乎与他离开时没有区别,梁风忍着头痛再走两步,一头倒在床上。
梦里他救下了母亲。出于忽然而至的心灵感应,敬先马车里的他在与義提醒前就回到了暖阁,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割断了绳子,将跌下来的母亲紧紧抱在怀里。
梦境令人沉迷,比一切毒药都好使。
然而在抱下母亲的一刻,她又回到了绳子上。梁风继续割,然而割下后,母亲再次回到了绳子上。
反反复复,梦境不断重复他抱下母亲的动作。没有一次,母亲能够不再被吊着。
他被饿醒了。
母亲还没救下,他睁了眼,头痛减消,凸显出肚子里的饥饿。
心脏的痛苦在这一刻达到顶峰,甚至超过皇帝丑陋嘴脸带来的厌恶。
对母亲逝去的悔恨与痛苦抵不过身体的本能反应,饥饿居然打断了他对母亲的拯救。
梁风埋在被子里哭,旁若无人地大哭。
床榻边坐着的金絮什么也没说,沉默看着冒着热气的饭菜。
醒来连水都没喝,哭不了太久,他很快没了气。
梁风想把自己闷死。一只手拨弄他闷气的棉被,拨出他的脸来。他被迫看见在床边坐了不知多久的金絮。
“我不明白。”他急急抓住她的手臂。
“吃饭。”她道。她冷漠地说。
梁风拼命摇头,“军功的尽头是我娘死亡?我不明白。”
“她舍弃了一切,舍弃了我。我与她是共生的,她不在了,我在皇帝手下也活不了多久。”
她同样摇头,“这不是共生,也不是舍弃。你的安危是她活着才需要顾忌的。她很清楚,只要她死了,没有人再能威胁你的生命,你往后余生的任何事情都能拥有最妥善、最合你心意的自主安排。”
梁风手掌攥紧,不想听见这话,提高音量,“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她放弃了。我还没成婚,她还没有抱孙子,明明我过得好了,她也过得好了。你明不明白,你根本不明白。”
他越说越责怪,金絮仍保持着旁观道:“这些是她活着才需要思虑的,她一死,没人敢管你了,你想娶谁就娶谁,想什么时候成婚就什么时候成婚,她让你拥有了反驳皇帝的底气。”
梁风大喊:“我愿意被管着,只要她不死。”
语气是在跟她耍赖了,金絮重复:“吃饭。”
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