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溟太子欠南渊公主一个人情,对帝王来说,又何尝不是欠南渊一个人情。
萧澜坐在去王府的马车上,望着眼前放于膝上的紫绫久久没有说话。
五年里,她找太傅拜读过兵法研习过权术,太傅所教的便是父皇当年所学。她忘不掉其中的以天下为局,更忘不掉以天下人为子。
帝王之情,不可扰局。
她明白,所有人都只是父皇手中的棋子,淑妃,皇后,贵妃,王相,甚至是她与萧璟,都逃不开为棋局牺牲的命途。
譬如当日,若王相不能为父皇所用,萧澜不敢保证父皇能够念在旧情,松手放人。
“殿下,到了。”
慧筝将萧澜发上的金钗扶正,又细细打量一番她脸上的粉脂,确认无碍后才轻语道。
萧澜回过神,轻叹口气,把紫绫小心地装进木盒里。
木盒上的纹路随着岁月的沉淀愈发深邃,一双白鹤仍然栩栩如生般展翅翱翔在桃木盒之上,对着木盒最上方的烈日浮云无声鹤唳,而白鹤的红瞳乃是两颗极小的红玛瑙,按下后可取出两根毒针。
桃木盒与蚕丝紫绫都是师父借来给她防身用的,它原本的主人该是沈巍的师父,沈时柒。
沈时柒已经用掉了其中一根毒针,师父也不知道她用给了谁。
如今萧澜已能掌握更为纤细锋利的云纱白绫,武功也长进了不少,是时候把它们交给师父,归还沈时柒师姑。
萧澜握住慧筝的手,踩着车梯走下马车慢步走进王府,巳时日光透过廊中的玉石窗棂照在她的青色外袍上,淡许暖意化解了眉间深沉。
后院之人一袭白衣行剑,招招无影无踪快得令人瞠目结舌,而另一人手持长枪一袭黑衣,接招虽明显逊色,却胜在丹田沉稳,卯足劲挑开剑锋趁机劈去。白衣顺势轻功后退踩在墙壁上指剑反攻,直至逼近对方左胸心前停住,收剑入鞘。
“师父。”萧澜上前,拱手一礼。
沈弈拍拍身上的灰,剑挂回腰间,笑着摸了摸萧澜的头,“乖徒儿。”
王崇放回长枪,躬身抱拳:“少阁主剑法凛然,王某认输。”
“公主,末将告退。”
萧澜颔首,沈弈则深看他,没有评说。
待王崇离开,萧澜双手递上桃木盒,“还请师父替徒儿谢过师姑。”
“好,”师父收下,挑眉瞥过不远处树旁的身影,“澜儿,他北溟太子日后妃嫔难免,但你在南渊想要多少儿郎都行,远嫁不值。”
萧澜愣了一瞬,明白过来,笑着回道:“阿舅这是请了师父来当说客?”
王暮之从树后走出,双手交叠抱在胸前,白了沈弈一眼。
“我说得可有道理,不赖我。”沈弈摊手。
“师父说的不错,这一点于我来说确实不值。”
王暮之停步,有些期待地等她继续。
萧澜眼神灼灼,郑重其事的声音落在空中。
“但谁说我就一定委曲求全在北溟后宫消磨一辈子,帝后亦可和离,遑论太子与太子妃。”
王暮之恼了,这孩子怎么就不听劝,他不担心萧澜会受委屈,他只怕她深陷其中,做不到全身而退。
“若他真心待你,违逆天下也只要你一人,护你爱你,不离不弃。”
他说得很急,眼神却好像没有看向萧澜,飘远无聚。
“阿舅问你,你可还会舍得放手?”
“若我对他无情,自当和离。
若我对他有情,自当相守。”
王暮之叹息摇头,沈弈连忙出声打断二人:“我今日来此,是有要事。”
“慧琴、慧筝,留意。”
“是。”
慧琴一直守在王府暗处,萧澜遣了她们提防隔墙有耳。
“澜儿,五年前西州的那场仗有几处疑点,师父还未曾告知与你。
当时为师前去守城,发现西幽敌军不用云梯和冲车,这是其一。”
“其二,三军行速有限,王伯父领千骑先行,是放心不下西州还在城中的百姓。
但怪就怪在,太过轻而易举的护下。”
沈弈看向萧澜,神情肃然。
“他让为师带你离开,自己一边知会援军一边领着千骑和守军趁势突围。”
“可就算傅侯武侯甚至西幽和先帝都有意不让他回朝,那里也不该只留残骸和白骨,时间上对不上。”
身上像是爬了无数虫蚁在肆虐撕咬每一寸皮肤,师父说的所有疑点都令萧澜恐惧颤栗,她想抓挠手臂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后来,为师收到你阿母的传信,确实是她的字迹,让我速速带你回东宫。到帝都后,我才知道王府倾殁,你阿舅去了北溟。”
沈弈暂闭双目,似在隐忍,再启时落下决然。
“她是不会让你身处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