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望舒真的把他身上的邪祟驱走了一样。
他松了手,似乎有些不可置信自己方才的举措,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中。岑皎趁此结了两张面具的账,含笑望着他:“不走么。”
带着面具,只能看到她弯起的眉眼,却不妨碍方休想象她微扬的唇角、甚至是颊上不甚明显的梨涡。
他似是终于回过神,大步走至她身前。这一次,方休时刻注意着她的动向,岑皎被他庇护着一路畅通无阻,竟生出一种此路是我开的横行之感。
此行其实没有目的,走走停停,四下观看。街上最多的,其实是融合各地各族的小吃。岑皎苦于身体原因,每每可望而不可即。但她又好奇,就站在小摊前深吸一口,企图通过吸收气味满足口腹之欲。
卖炊饼的老板见她久久驻足又不买,大方地送了一个。她刚要拒绝,就听见老板用半条街都能听见的嗓门教训方休:“你这人怎么当丈夫的?人小娘子都馋成这样了也不晓得买一个!我这炊饼又不贵!你这样的放我们花椰族里,怎么讨得到老婆哟!”
方休好端端地受了无妄之灾,神情怔忪,岑皎见状连忙解释:“并非如此,是我肠胃不好吃不得,不是他不给我买。”
闻言,那急性子的花椰族老板才稍收了火气,仍是不满:“怎么回事,还让人得胃病了呢?这也是你不好,得胃病的人要温养,油星也不能闻,要喝绿豆粥...”
“行了行了!别显摆你那点手艺了,我那胃病是自己好的,光喝你那粥我得先饿死!”打帘子后面出来一个丰腴的妇人,看打扮和老板同族,听语气是他的妻子。
她扫方休一眼,眼睛都亮了,语气热忱:“哎哟这么俊的小郎君,人肯定靠谱,你跟着瞎操心什么,没看到人家恩恩爱爱的出来玩吗?”言罢拧着老板的耳朵把人带进去了。
岑皎好奇:“花椰族?”
“花椰族男多女少,族中男子为了找到妻子往往对妻子言听计从,甚至有一妻多夫的存在。”方休回答。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向往:“听起来挺不错的?”
方休:...或许不应该告诉她?
有这桩事之后,岑皎连闻都不闻了,只站在摊子前悄悄看两眼。可走到糖人摊子的时候,她实在忍不住了。
她太好奇了。从前只在书里看过的神奇手艺变成了现实。老板手巧,轻轻一抖勺子,糖浆细细流出来,落到板面上成了龙的形状。“滋滋”响的金黄糖浆立刻往外冒出甜丝丝的香气,诱得挤在前排的小孩直流口水。
她小声和他商量:“我不吃,就买来看看。可以吗?”
岑皎把他当怀夕了,从前怀星实在嘴馋怀夕又不肯的时候,就惯用这一套话术。而方休其实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征求自己的意见,本想说她想吃他就去买,可话到嘴边,又成了冷冷淡淡一个“嗯”字。
他懊恼自己嘴拙,岑皎却毫不介怀,凑到一群孩童中间和老板说着话,偶尔看他一眼,露出细碎的笑意。
他很快便知道她点了什么。
“落日”“星子”“圆月”。
很明显对应着怀夕、怀星和她自己。这三样分别给了庄子里三个人,倒是符合她一惯的做派。
只是,他隐隐期待着,自己会否也收获一份。
岑皎很快带着三根糖画回来,一一给他介绍:“这些是摊主做的。‘落日’给怀夕,‘星子’给怀星,‘圆月’给我自己。”
与他的猜想并无二样。他点头:“画得很好。”
确实不是一般的路边摊子的水平,画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另一只手却始终背在身后不肯示人,他说完,她才带着一点得意的笑拿出最后一支:“这个给你。”
和其他人的都不一样。
那不是什么花鸟鱼虫,是一个小人似的、他从未见过的糖画。
“如何,像不像你?”这还是岑皎花了额外的价钱才从摊主那偷师学来的,她自以为虽然形不似,但贵在神似。
方休喉结一动。
只是一个糖画而已。不止他有,怀夕和怀星也有,连街边的小孩也有。他只是她高兴时顺带的一个。
他试图这么说服自己,说服自己伸手拿住那根细细的竹签。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握住的刹那,像是两人应下什么心照不宣的约定。她莞尔,杏眸弯弯,如两汪月泉。
与他一模一样的小人被握在手里,沉甸甸的,一点不像糖画的。却又确实是糖画的,单闻着,就有丝丝缕缕的香甜钻进肺腑。
像生长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
夜色中,她笑得烂漫,重申:“画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