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朱其门,深花袅袅,窗下花影与棋盘交横。
站在一干白袍举子中,他身姿挺拔,一身青衣阑衫,适逢雨后初霁,金光灿烂下,映衬他如雪鹤一般,让过路的姑娘们都移不开眼。若是点了探花,也必非他莫属。
可再之后便没见过他。
后来打听,翰林画师中也无此人名字在列,就连那几个并不如他的画师也进入翰林当值,独他,彻底消失了。
姜竹仪曾以为,他死了。
却在这里重见。
容檀面如金纸,嘴唇发乌,像是中毒之致。
“让姜姑娘见笑了。”冯易之打了帘走回来,正巧送印章的来了,“前些日子进货,途径晋安郡,连走了八日,寻了个庄子歇脚。门外不知哪来的乞丐,病得快死了,问店家经销他的画作。但他怀里那一叠又不肯卖,也不知是何宝贝。
此时帘外传来笑语声,左手的雅间是容檀,而右手之外的大厅不时有花枝招展的小倌茶妓结伴而过,这其中不只有女人,甚至还有男人。
姜竹仪错开眼,垂眸盯着面前的白纸,赶紧签了押。
她随口问道:“是先生好心救了他?”
“姑娘太看得起冯某了。我如今为商,不做亏本生意。”冯易之听罢笑道,“当日他兜卖的那叠画确实不错,我本想着带他回来,让他替我执笔卖画,只可惜,他如今中了毒,方才我去瞧,他已手指俱废,那便与废人无异了。”
姜竹仪莫名想起来当年那幅盘瓷山水。
那幅瓷盘如今仍放在春韵堂。那时,就连一贯见多识广的姜老太爷,也一眼便瞧出这瓷画非同一般,虽寥寥数笔,但描线柔中有刚,如蚕丝铁线,硬豪蘸釉料化作柔墨,倾泻而出,执笔人定当笔力深厚。
“给他张草席,裹着送出门。”听见隔壁容檀的挣扎声,冯易之皱了皱眉,看向容檀所处方向,向杂头吩咐道,“这乞丐已深中奇毒,估摸活不过三日了。若是死在我镜水阁,未免太难看,也脏了姜小娘子的眼。”
姜竹仪手指微顿。她没有应承冯易之的话。
她冷眼瞧着冯易之的脸,略躬了身道谢便作别而出。
她让双禄出门赁了马车,然后在镜水阁门口让车夫帮忙将釉料搬上去。
大雪厚重如尘,容檀被杂役扔在镜水阁外的烂地中,中毒后五脏六腑几乎炸裂的痛竟被这冷清雪席的侵蚀而有所缓解。
他努力爬向不远处锋利的石头,试图摆脱束缚。只是他双手双脚依旧被麻绳捆着,只能匍匐于地上,努力向前拖行。
只可惜,风雪太大了,逐渐盖过他的鼻唇,他猛咳一声,雪呛入肺,他半身几乎麻木。
容檀的视线逐渐昏沉起来。
他还不想死……不想死啊!
风中呼啸,他忽然隐约感觉到用来束缚双手的绳结被人以利物划开。
容檀急喘了几口气,努力仰起头,想看清风雪中那人的脸。
姜竹仪半跪在容檀旁边,手中是方才用来划开绳结的匕首。
“别怕。”容檀听到女孩对他说。他努力想道一声谢谢,但是嘴唇早已干裂无法张合。
姜竹仪是才到的。她听冯老板所言,分明是要将容檀知置于不顾了。可是,他明明还活着,尚有一口余气,怎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于是姜竹仪暗中跟着杂役,来到容檀所处的地方。
她将容檀扶起身,可身边的男人已无法支撑住自己,头歪在她的肩膀上,陷入昏迷。
姜竹仪一惊,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他摔下去。
她搀扶着容檀,一步步向朝她奔过来的双禄和福华走去,她看向自己两名忠心耿耿下仆,勉力道:“他还有救,不能让他枉死在这里。”
她每每想起枉死的父兄,内心便一阵酸楚。她不愿再看到这样的惨状。
她叹息一声,抬起头,坚定道:“……双禄,去赁一辆软轿。带他随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