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抵达火灾现场时,瑶华宫已是火光冲天摇摇欲坠。袖手旁观等着收尸的两个守卫一见皇帝亲临前呼后拥来势汹汹,登时傻了眼,脚底绊蒜着提桶打水救火,却瞬间淹没在一整队潜火兵的忙碌中。
他们训练有速,装备齐全。溅桶,水囊,马搭,唧筒齐齐上阵。一波紧接一波翻江倒海般的水浪拍向宫院。尽管如此,肆意嚣张的火舌却挑衅般地窜起更高,燎倒数人。
“陛下,这火势太猛,实难压制。微臣建议以此为中心,十丈范围内挖起注水隔离带退防。避免……。”
“朕要活的!”
潜水军头领抬起焦炭般的漆黑大脸诧异道,“陛下,这宫舍内即便有人,就如今这火势,定难幸免了!”
“那你便提头来见!”
哗啦一声巨响,房檐右悬梁整个烧塌崩裂被火浪包裹着砸向地面。顿时火星乱溅,焦炭飞石扫射四方。眼看殃及赵祯,他忽地眼前一黑,被人猛扑个满怀。布料灼烧的焦味蹿入鼻息,潜水军头领忙不迭扑灭阎文应后背的火苗。他衣冠不整,今日本不是他当值,估计是已经歇下,听闻消息,这才匆匆赶到。
“还愣着干什么?前面攻不进,就绕到后面寻出路啊!”赵祯侧头吩咐,敲醒潜水军头领的榆木脑袋。头领得令去部署。
“文应,你没事吧?”
“谢陛下关心,微臣无事。这里太危险,陛下还是回宫等消息吧!”
赵祯显然没听进他的话,跟着潜水军往瑶华宫后侧绕去。阎文应只好亦步亦趋地守护在侧。
他们迅速砍断后侧贴着宫墙近一人高的灌木丛,露出斑驳腐朽的墙壁。数十只倒刺勾顺墙飞进去,另一端绳索被猛地绷紧。倒刺勾卡进墙壁,众人齐声用力,不过三五回合,已叫雨水浸泡多日的腐朽墙壁如被抽筋拆骨稀里哗啦成片倒塌,一时激起烟雾般的浮尘。而隔着浮尘,对面两个挨在一起踉跄挪动的人影若隐若现。
烟雾渐散,在火光照亮的夜色下,足以看清彼此面容的距离里,一边灰头土脸,一边气宇轩昂。眼下都如雕塑般一动不动,面露惊色地盯着对方,心中都盘旋不去的问题,“怎么会是你?怎么在这里?”
“放肆!见到陛下,还不下跪请安!”阎文应一声冷喝打破这平静。
“陛下?皇帝?”
郭精奇怀疑自己被黑烟熏傻了,开始幻视幻听。正架着她的紫芙瞬间腿软就跪了下去。失去支撑的郭精奇只觉得天旋地转,直到陷入彻底的黑暗,无知无觉。
再睁开眼,已是天光大亮,鸟语花香。柔软的微风吹拂着床幔上绿的紫的颜色缤纷的流苏,摇曳出温柔旖旎的美感。
没有令人作呕的霉味,没有透不进光的阴冷潮湿。郭精奇裹在暄软的织锦薄被里,雪白的里儿,光鲜的织锦面儿上还绣着花开牡丹,活色生香。
这绝非瑶华宫,这是哪里?
她坐起身,四下打量。屋子不算小,还是套间,隔着碧色珠帘满月形的拱门,卧房与厅堂泾渭分明。
掀开被子,起身下床,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整个人不再像前几日那样浑浑噩噩步履沉重,如今神清气爽,脱胎换骨般松快。
拨开珠帘来到厅堂,这里比卧房更加宽敞明亮。家具摆件一应俱全,不算铺张奢靡,但典雅别致。
拎起桌上的茶壶,掀开个茶盏,郭精奇给自己斟了盏茶。茶水入喉,竟是温热,显然这屋里刚刚还有别人,应该没走多远。
“紫芙?”
她登时奔出去,穿过庭院迈出大门,竟没有守卫拦着。
一条长巷横于眼前,郭精奇择了个方向,小跑地往前探去。亭台楼阁,花鸟鱼虫,一路风景不错,有的地方她印象中来过。迎面遭遇的人皆是宫女内臣打扮,她的心沉了又沉,果然还在皇宫。
这些注意到她的人反应各异,有的规规矩矩地恭敬一礼;有的装作没看见;有的要跪不跪的;有的小声跟同伴打听,眼神古怪;偶尔还有看着面熟的,也不似往日那般态度了。
她正想拉过来一个问问是不是认识她这皮囊的原主,问问她是谁,忽闻一声尖利人语,其中还夹杂着哭声。她撇过头,发现路岔口另一条长巷里浩浩荡荡一行人,中间夹立着一顶软轿。
队伍为首的一人正扬起胳膊啪啪地往跪在她面前的小宫女脸上甩巴掌。嘴里还不干不净不依不饶,“你这小贱婢,竟敢编排主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就该活活抽烂了你这张嘴!”
“珍娘,你跟她废什么话?直接割了舌头!”
“是!”
软轿里的声音甜丝丝的,说出的话竟令人脊背发凉。珍娘恭敬回应后手一擎,还真有人递上了刀。郭精奇惊呆了,光天化日,在这人来人往的长巷里,她怎么敢?
她又怎么不敢?瞧瞧周遭经过之人,全都装聋作哑匆匆而过。人心寒凉啊!。
再看跪地的宫女,泣不成声,一个劲儿地磕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