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吓了一跳,火筷子磕在炭盆边缘,发出“当”的一声响。
“你喜欢我,为什么不直接说,非要趁我睡着偷偷亲我?”姜去寒见她惊到,颇有兴趣地掀帐探头。
“临时见色起意。”潇湘坦然地信口胡扯,反正这种不重要的小八卦最多也就传到姜门主和时坞那边。
“我就知道你早晚会喜欢我。”姜去寒笑道。他一向自信。
潇湘放下火筷子,把一旁烘热的衣服抱过去穿在他身上。给姜去寒系外衣的腰带时,姜去寒突然摸摸她的小脑瓜,道:“今天给你弄点好东西,等我回来。”
确认潇湘喜欢他之后,他真心把潇湘当做了亲近的人。
纵非本意,潇湘还是暗暗脸红了一下。
姜去寒出门之后,潇湘去药房找小珑。喝过药,小珑号脉时,沉吟道:“今后不必喝药了。”
“为什么?”潇湘精神一振,“有好转吗?”
小珑摇摇头:“喝了也还是这样,不用喝了。开心点儿吧。”
潇湘琢磨着小珑的意思从药房出来的时候,一直寻思是不是没救了。
她站在台阶上放眼远眺。院子里的雪已经化了多半,有些暗处则冻成了冰。风声中,远处群山寂静,山坳、阴影中仍旧残留着参差的雪色。山峦起伏的线条越远,越淡,越无法辨认。
目力不可及之处,她在心中默念:山的外面是平原,是江湖,是一切。
而眼前、脚下是暗门,是环环相套的囚笼。囚笼的核心部位,就是姜家母子二人。
不知道暗门为什么要作这种自囚于山中的考量。按照暗门的斑斑劣迹来看,难道不是越方便跑路越好吗?建造暗门的时候,姜门主在想什么?
门口的大狗留意着潇湘的动静,见她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动作,便趴回狗窝里假寐,不时耳朵一动。山间的风寒冷而新鲜,潇湘吹了好一会儿才回到暖和的屋子里,略掀起帘子透气,心中思绪起伏。
今天先生能翻到姜去寒吐槽他的纸条吗?潇湘恶趣味地想。
那纸条是她亲手夹进去的。姜去寒手心再嫩,总归要挨几尺子。
可能是和姜去寒一起呆得有点久,或者被关久了,整个人都有点变态——潇湘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急忙回身把藏匿的纸条全都丢进炭盆里。烟气腾起,潇湘一边挂起厚重的门帘,往炭盆里放清心醒脑的香料,一边暗骂自己迟钝,竟没想到把炭盆搬到外面来烧。
——是长期与世隔绝,变笨了么?
字纸很快焦黑蜷曲,化作灰色的碎屑。潇湘目不转睛地望着,只觉得整颗心都麻木而疲惫。
像是被什么无形的规律束缚住了一样,她所有的行为都像在一个看不见的茧中徒劳地挣扎,茧中氧气越来越少,而茧壳上依旧半丝裂缝都没有。
她走出门外,望向外面寂然的天空。
前几个月天热的时候,还会有紫灰色的野斑鸠“杜工部——杜工部——”地叫,但雪一来,一切都没有了。
潇湘隐约觉得,她好像在被动地等什么结束。
她站在那里,像个木头人一样,没有情绪。
一阵风吹来,先前未曾来得及凋谢便被风雪覆盖的桂花香已经变得暗弱纤细,只剩几不可闻的残韵,被刀刃般的朔风切得支离破碎。
那些清新馥郁的香,总归变成了回忆。
又是一阵烈风吹来,卷动寒枝,簌簌作响。
山间的桂花,余香已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