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非自愿来到暗门的潇湘,其实更没有选择的是他自己。
姜去寒有点悲哀地认识到这些,悲哀中又生出一点点喜悦。
铜镜折射着他的目光,在潇湘脸上停留得有点久。潇湘抬头看他,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点复杂的水光。
“梳重了吗?”她问。
“没有。”姜去寒收回目光,却看不进书。梦中人曾踏过千山万水,却不得不被困死在那监牢中。莫非那是一种预示?
潇湘继续为他梳发。姜去寒发质柔软,握在手里滑润微凉。她梳着梳着,便走了神。此时,姜去寒忽然回头问:“你喜欢的人和你表露过情意吗,小姬?”
他一回头,手里的长发即被抽离。潇湘不客气地把他脸扳回去,语气不善:“没有,闭嘴。”
“现在有了。”姜去寒道。
“他说完没多久就死了,所以我劝你闭嘴。”潇湘实话实说,但没好气。
姜去寒以为她在杠自己,不服道:“就算是修无情道,心中欢喜不欢喜也该是知道的。他不说,就是不喜欢你吧。再说他已经死了,你再牵挂他,他也不会知道了。”
为了少说几句话,潇湘选择沉默。她随意地把姜去寒的长发拢到一边肩膀上,道:“我去打洗脚水。姜少主您自便。”
“好。”姜去寒放下书,从她手里拿过梳子。
潇湘出门之前,忽而听他自言自语:“这样好像不太好……”
回头的时候,就看见他在尝试把那个“太太危险”发型拨到身后。笨手笨脚的,把梳好的头发又弄乱了。
潇湘心里忽然很难过。她强行不去看,收回了目光。
雪白而冰凉的双足浸过温热的水,才有了些血色。
“我总觉得你会喜欢我,但不是现在。”许是热水泡舒服了,姜去寒把书扣在一旁,俯视着低头给他剪趾甲的潇湘,没头没尾地说。
“是前世了。”潇湘听见了,却装作没听见,心说。
她把洗漱的水倒掉,照例用烈酒浇了手才回到屋里。好像这样的机械化行为能重复提醒她“嫌弃姜去寒”的重要性一样。这太刻意了——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从一开始就没那么讨厌姜去寒。
安神的香燃着,姜去寒坐在床上看书。潇湘打开被子,把他塞进去。往常这个时间,就要熄灯了,但他还不想让潇湘离开,于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手腕很暖,不像他,冷得好像一块只会吸热的生铁。
“我最近总做噩梦,”他看着潇湘,“你能不能陪我一会儿?”
“你姜少主居然也会做噩梦?”潇湘故作惊奇,夸张道。
“能不能认真点,”姜去寒很平静,他向来未曾将梦当作什么大事,却正好用来留住她,“我梦到一个很暗的监牢,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对我用刑。”
他仔细留意着潇湘的神色。
潇湘淡定地看着他,用捧哏的声气说:“哦——受了拷打。”
姜去寒无语:“……但是有一个女孩在我身边,我感到很安全。”
“梦里遭报应了吧。”她敷衍道,拿走枕边的书,把被子掖好。
如果隐瞒可以让姜去寒不能确定自己的前世,她永远都不会吐露半分。
姜去寒今日耗神过度,无意理论,有潇湘在身边,总算安稳地睡着了。
黑色织金的锦缎枕边散着长发,厚重的被子下,姜去寒单薄的身体蜷缩得像只小猫,衬得这张俊秀的少年面孔愈发显得苍白憔悴。潇湘微微俯下身去,手心贴上了姜去寒微凉的脸颊。
卿本佳人,奈何甚狗。
毫无相似之处,却又无疑是那个人——她再次确认。能让弦心圣手亲自认定的,除了仙尊还有谁?
她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
姜去寒听到了这声叹息。他没有彻底睡着,还留有几分意识,飘浮在醒与梦之间。
潇湘的气息缓缓接近,姜去寒感到她肌肤散出的热度,和被屏住、却不能平静的呼吸。片刻后,他的脸颊被吻了一下。
柔软的唇和肌肤相触的瞬间太轻、太淡薄,好像要透过他,去吻到另一个遥远的、已经不存在的人。
他听到潇湘小声说:“你运气真糟。”
紧接着,意识深深地坠入梦境。
依然是那样痛苦折磨的梦境,他却好似飘在半空,那些意识交叠间的痛苦无法影响到他,便成了意识中的噪音。
——就像得到了什么庇护一样。
那个吻一直萦绕在他梦中他的意识里,他睡得很好。
“小姬一定有秘密。”次日早晨,他睁开眼睛时,心里萦绕着这个念头。
他想去剥开她的伪装,看看这层表象之下的“他们”究竟是谁。
“昨晚运气真糟,又做噩梦了。”隔着帐子,他说。
帐外添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