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曳睁开眼睛时,视野仍是一片模糊。
天旋地转的眩晕侵袭而来,她引以为傲的头脑第一次感到如此混乱。
“村长!她好像醒了!”
耳熟的声音在朦胧中炸响。
噼啪的火堆跳跃在双眸间,热浪灼烧着知觉。
清曳额角阵阵刺痛,心脏跳得后颈都在震。
这是哪里?
记忆还停留在撞破脑袋的骇人痛楚。
她刚刚不是摔下山崖芳龄早逝了吗?
濒临死亡的那一刹那,仿佛钳制着灵魂般的窒息和麻木涌上。
最后仅剩的只有一个念头…
她还没来得及拆开那封刚送到的书信。
腹部被人踢了踢,清曳又清醒了不少。
熊熊燃烧的柴火烤得她眼睛疼,被麻绳勒红的双手动弹不得,掌心隐隐泛着被碎石硌伤的刺喇。
清曳一下就认出了此处是牛家村的柴房。
草垛所盖的棚顶在风雨交加中摇摇欲坠,几个尚未修补的小破洞往里滴着水。
她小时候捣蛋,可没少被村长关在这间又阴又潮的小黑屋。
正想着,满嘴发白胡茬的老翁在清曳面前蹲下,身旁还围着拿锄头镰刀的两三人,冷肃道:“风大小姐,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屋外隐约传来下雨声,空气有片刻凝固。
她这辈子被叫过村姑、民女、二丫、那个谁,就是不可能被叫「大小姐」。
清曳张了张嘴,想唤一声”村长”,阻止他绑架清宁郡君的蠢事,可干涩的喉咙却挤不出话。
“你要知道,我可是违抗了上头杀掉你的嘱咐,把你这条命留到现在。”村长的嗓音像灌了泥巴的瓷罐,“你再敢逃跑,就别怪我不客气。”
谁要杀掉她?
清曳觉得,不是她摔傻了、就是村长老年痴呆了。
“村长!”
下一秒,就见狗蛋火急火燎地冲进来,喘气道:“杀、杀来了!赤月将军杀来了!”
话音刚落,一声巨响轰然贯穿天际。
柴房那扇木门被人从外向内踹开,本就破破烂烂的草垛棚顶随之稀疏塌落,尘土糊了清曳一脸。
此时恰好一道惨白的闪电爬过夜空,磅礴大雨倾泻而下,将屋内唯一一簇火堆浇灭。
清曳刚蠕动着坐起身子,一支利箭陡然划破夜雨,「咻」一声钉在村长脑袋边的木墙上。
与木门连在一起那面草墙随之倒塌,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踏过碎屑冲了进来,将吓尿裤子的狗蛋等人团团围住。
清曳愕然失语,伴随着戛然而止的马蹄声,她看清了屋外为首的那人——
身着赤红银甲的少年纵马而立,玉立挺拔的身姿没被大雨压垮半分,睥睨众生的眉眼深邃而英气,一双赤褐瞳仁顾盼生辉。
话本里所谓的「鲜衣怒马」,巧夺天工般描绘着他,再被洒落的月光一照,恍如冷雨飘飞中一团绘影绘声的火。
电闪雷鸣不断,雨水打湿了清曳的长发和内衫,四肢冷得麻木。
“属下救驾来迟,敢请郡君恕罪!”
一名副官在她面前卑躬屈膝,长长的影子压在地上。
然后,她就懵懵懂懂地被几名士兵松绑、扶起、撑着伞带到了外头。
褐马上的少年垂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清曳仰望那个被唤作“将军”的少年,一滴雨落入她布满红血丝的眼眶中,模糊了视线。
直到一抹俏丽的雪青身影飞扑而来,紧紧抱住她,声音还泛着没退散的哭腔。
“小姐——你受苦了!”
又是小姐?
清曳开始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她不经意间地转头一看,顿时瞠目屏息。
宽阔的山谷站着两侧举火把的士兵,火焰在滂沱的雨丝中略有扑闪,照亮了山道中的千军万马。
是真切的千军与万马。
浩浩荡荡地占满了正座山头。
这一幕的震撼不可言传。
“小姐?”丫鬟服饰的女使晃了晃她,哽咽道:“小姐快上马车吧,南枝带你回家。”
被她这么一晃,清曳更晕了。
齿音在寒冷中微微打颤,身体不知是脱水无力还是染了风寒的虚弱,清曳意识模糊地指向不远处,呓语道:“我家…我家不是在那吗?”
顺着方向看去,俨然是一间矮破的茅草屋。
众人面面相窥…
完了,清宁郡君傻了。
抬手的顷刻间,清曳猛地注意到、自己袖口上那个双面绣的鸭子图案。
是前几日李婶帮她缝补破洞时随意绣的。
可是她的衣服,方才不是跟清宁郡君交换了吗?
正是因为帮清宁郡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