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清晨,一缕薄薄的阳光沿着窗台慢慢攀爬,终于洒在了房间里一张大大的木床上。
叶迟翻了个身,享受着冬日暖阳柔柔软软的抚照,继续半闭着一只眼打量着这个古旧而有趣的房间。
不时地拿起旁边的手机瞥一眼,待屏幕上的指针终于正正指向9时,方把早就编辑好的短信发了出去。无非就是那些“早安,小懒猪”“起床了,吃货姑娘”之类的小情话。
难得像叶迟这样的男生也会有这样煽情的举动,每天准时准点乐此不疲。
海鱼说假期里睡觉为大,在没有什么重要事情的情况下,9点以前都不许发短信打电话吵她,他也很听话,好多次都按捺住了清晨醒来时骚扰她的冲动。
她回复短信的速度奇快,往常发出去最多不到三十秒,熟悉的短信铃声便会响起,可这次却迟迟未见反应。
叶迟盯了手机屏幕好半天,依旧是一片空白,干脆扔下手机去外面洗漱,忙了一通再回来看手机,却还是没见回复。
他有些不安起来,几次都想直接拨过电话去,但奈何两人有约在先,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不许打电话给她,怕她妈妈发现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于是他再次赌气地将手机扔到床上,这次干脆关上门去隔壁的屋子陪乔娜奶奶坐了半个多小时。
老人家已年过古稀,身体一向健朗,哪知前不久去赶集,回来的路上不慎摔进一个阴沟里头,一下子中风在床,半边身子已不能动,但头脑并不昏滞,见叶迟推门进去,便忙招呼他,要他紧挨着她坐。
“阿迟,待会儿你阿爸阿妈来了,婆婆有话跟你说。”
老人家用那只尚能动作的枯枝一般的手拉着坐在一旁的叶迟,紧紧地盯着他的那一双青灰色的眼睛里带着慈爱和一丝审视神色。
可巧,话音落下不过一两分钟,隔壁响起了一声咿呀的开门声,叶和文夫妇舒朗而低缓的交谈声慢慢近拢。
叶迟本就是个敏感的人,一见这阵势,心里早就明白了几分,暗暗骂着海鱼的乌鸦嘴,却也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得暗暗咬咬牙,轻咳着时不时地“嗯啊”两句回答乔奶奶。
夫妇俩一进屋子,便被乔奶奶热络地招呼过去坐在近旁,那只原本拉着叶迟的手也转过去拉着顾少珍,连连说着一些感谢的话。什么大老远赶来看她多过意不去,乔娜多亏了他们家照顾之类的话。
可能是老人家上了年纪记性不好使,叶迟记得那些话在这些天已被这位老奶奶说了不下十次,且妈妈顾少珍也每次都会客气地安慰老人家,要她“一家人不要说两家话”。
对于妈妈嘴里将说未说的那一层意思,身为儿子的叶迟怎会听不出来,无非就是暗示他,乔娜才是她心目中最佳儿媳的不二人选,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女孩子,想要进入他们家,她手里握着的那张通行证上没署着她的名字,没门。
叶迟对妈妈这种明知故犯的态度也感到很不满,一定程度上甚至还有些气愤。
从小,父母在不违背大原则上,尽可能地惯他,宠他,他要的东西永远不用担心在父母那里碰钉子,在他选择自己喜欢的人这件事上,虽然在一开始很不巧地出现一些小差池,但他以为事态的发展最终还是会向着他预计的轨道驶去,他会在适当的时机解除妈妈对她的误解,然后拉着她的手大大方方地出入他的家,带着她分享他狭小空间里的一切秘密和乐趣,最终她理所当然地会成为他们家里的一员。
可眼下,一个严峻的事实在提醒着他,妈妈根本就没打算给他有机会“解除”那个误解,更别提让她成为家里的一员了。
坐在一张老式木椅上的叶迟,在父母和乔奶奶面前极力地表现得平静,可椅子扶手一侧握得越来越紧的手以及那双不断微微蹭着地面的脚无一不在彰示着主人的紧张和烦躁。
“迟儿,乔奶奶有话和你说。”
顾少珍扯了扯正自出神的儿子一把,叶迟嗯了一声,却仍旧低着头,嘴唇轻抿。
“阿迟啊。”乔奶奶那只热乎乎的满是皱纹的手复又紧紧地拉住了他,“奶奶没多少日子了,最不放心的就是阿娜子,奶奶只盼着还有口气儿在,看着你和阿娜子成婚,奶奶就高兴,也放心了。”
陌生拗口的方言,但乔奶奶有意识地将语速放缓,整句话的意思还是很清楚地映进了叶迟的大脑中。
阿娜子,成婚!
这几个字眼像是几条突如其来的细蛇,在他猝不及防之下一下子钻进了他一片空白的头脑里。
他不由得一个激灵,几乎是本能一般地想将那只手抽回,奈何老人家那双热手像是一块松松软软的粘糖,将他的手紧紧钳住。
“正月十七是个好日子,奶奶帮你们举行一个简单的成婚仪式,回去继续念书也不影响,阿娜子命苦,可有你们照顾,也算她福分……”
接下来乔奶奶还说了什么,叶迟一个字眼也没听进去,只觉整个大脑一片混沌,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