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姑娘,如何支撑得住,急速朝一旁倒去。
好在一旁亲卫眼疾手快,来扶住李涵。才顺顺当当到得帅帐。
李涵的帅帐,不知因何,立在鬼洞前芦苇丛旁。帐外守卫二人,账内仅行军椅,行军案并矮塌一张,别无其他。
甫一入内,莲蓬有些眼花,这般简朴,今儿如何歇下?那小小一张矮塌,若是将李涵整整齐齐放上去,必然所剩无几,那她自己又将在何处落脚?无人应答,她还得维持笑脸,谢过掺扶李涵的亲卫,又令人去打水。
及至命人提水回来,见李涵已经在案几后坐定,不见素日彪悍英武,反而内敛沉稳,多了丝君子之风。
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莲蓬有些惊讶,不禁多看了一眼。
李涵像是头上长了眼睛,猛然问道:“怎的,立在帐门作甚?”
言语中,丝毫不见君子该有的温润如玉,还是往日的霸道、粗鲁。
“奴婢去外头叫人抬水,伺候藩帅沐浴。”
他丝毫不在意,“行军在外,沐浴作甚。”眼尾像是有一股子风扫过,飘飘然落在女子脸上。
莲蓬惊讶,不知他这是何意。走到案几一侧,跪坐在李涵身旁。替他试了试手心的温度,未见发热。
疑惑道:“为何不沐浴?”
“多话!”话音落下,李涵起身朝外走去,一手被在身后,招手示意莲蓬跟上。
不知他到底怎么了,莲蓬也不敢多问,小步跟上。
帅帐乃是外出行军,最为宽阔的帐子。落在滚滚江水一侧,却显得有些逼仄。出了帐门,一步之间,就是不一样的风景。清冷月色映照江面,波光粼粼,金光灿灿。
月影婆娑落在芦苇,平添一丝昏暗。
李涵一步步朝摇曳的芦苇走去,不顾莲蓬是否跟上。寻了个自觉合适的地儿,毫不客气扭捏,席地躺下,一条腿耷拉在另一条腿上,摇摇晃晃,不似方才的沉稳。
此刻的李涵,又变了。
莲蓬小心翼翼伺候,依着以往的习惯,侧坐在李涵身侧。听他娓娓道来,说起他当年十三岁,第一次出征的场景。
李涵在族中,少时被戏称为天生的帅才。
年岁尚小,他当戏言为真,乐呵呵跟着几个都头跑过几次战场。运粮、抢道、勘探什么的。听着他人的吹捧,他自己很是开心。虽然忒不像样,但身为人父的李修,总是笑呵呵应着。
李修打从承继范阳节度使以来,一心为国,戍卫边疆,数度拒戎狄于北麓山。身上的刀伤、剑伤数不胜数。
李涵还记得,小时候见到父亲,时常带伤,时常需要母亲照顾。可是即便如此,李修仍旧带他去骑马,打猎,射箭……
那时候的日子啊,当真是一眼就能望到头。
左不过是他接过父亲的位置,继续守卫边疆,保家卫国。戎狄南下,就打打仗,不南下,就练练兵。
不过如此。
直到他十三岁那年,朝廷来了宦官监军,范阳李家军就什么都变了。
说道此处,酒气约莫才散发开来,李涵的声音变得有些恍惚。
“那年,我替父亲镇守来安。来安是个小地儿,来犯人马不到一万。前无粮草,后无援兵,我和来安老幼妇儿,守城十八日。我记得清楚,十八日,整整十八日。
父亲没来,监军也没来。
赵司马跟着我,裴度也跟着我,军中靠得住的人物,一个没来。
等?哼!
有什么事情是等来的。那夜,我同赵司马商议,请君入瓮,关门打狗。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绞杀么,因为感觉真好。所有来犯者,就死在近前,能看见他如何流血,如何倒地,再好不过。
那夜的人,真多啊。可是多能如何呢,不也就是如此么。
去见阎王的路上,凄惨虽凄惨,胜在多人作伴,也不寂寞。
谁让他来我范阳呢!”
转头看向安安静静的莲蓬,轻声安慰,“莫要害怕!都是不中用的东西。随时能砍杀了去。你头次见,有些不习惯在所难免。往后见得多了,便能好些。”
末了,还添补一句,“你还是早些习惯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