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世海被江牙儿整顿一番后,疯疯癫癫快有百日,江家老两口找过不少大夫,只说身子无恙,大概是心魔所致,配了安神的药方,一日两次喝着便是。
江牙儿起先也是怕被江世海查到自己头上,想想实在没什么破绽,况且过了这么久,他家中也没人来找麻烦,就以为此事过去了。听闻江世海疯了,江牙儿心里也是不免一震,坐立不安许多天,整日去寺庙里烧香拜佛,只求着神明少些怪罪。
可说来也怪,六月雨水充沛,常有雷声,某晚一记惊雷炸响,竟把江世海丢的半分魂魄给吓回来了,天一亮,他神思回笼,与事发之前并无二异。且说江世海这回病好了后,老老实实在家待了一段时日,不在外惹事了,顶多带着家中豪奴在乡里闲逛一圈,但跋扈气势仍有残余。
李三托人往家中寄了信,李四喜不识字,央着江牙儿给读读,两人并肩坐在一处草地上,江牙儿支着一条腿,坐没坐相,嘴里叼着野草根,懒散散地读着信。
“你大哥在军中一切安好,你同你老爹老娘说一声,莫要成天忧心。”
她好言安慰,李四喜本就对她倾心,自江牙儿惩治江世海后,倾慕之意更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眼下无人,看着江牙儿俊朗的侧脸,李四喜扑上去环拥着江牙儿,脸埋在她胸口处,羞怯诺诺道,
“江大哥,你娶了我吧。”
却等来江牙儿的一声笑,
“四喜,我视你为妹妹,哪有哥哥娶妹妹的道理?你不要做它想,是我配不上你。”
李四喜不见恼意,仰着脸,神情娇俏,
“非君不嫁,你去哪,我跟去哪。”
两人嘻嘻哈哈,却不知身后是江世海。江世海盯着江牙儿背影,总觉得她的身段与那日的恶匪相似,虽无凭无据,一开始他就觉着此事和她脱不了干系。清醒后家中无人敢提他那日遭遇的屈辱,可每到夜深人静时,他总被那时的情景折磨得无法安眠,江世海发誓要报仇。恨意渐渐凝聚,他眼里是杀意和残暴,这一次他要狠狠教训江牙儿。
现下无事可做,江牙儿和兴旺坐在栏杆上闲聊,正意兴高的时候,巧姐款款走来,正是找她。
“你去外面看看,有位姑娘说是找你。”
一猜就是李四喜,江牙儿从栏杆一跃而落,哼着小调往大门去。
“江哥哥,不好了,徐老爹给官府的人抓走了。”
李四喜眼里含泪,一得知此事便急忙找到宋宅来,无论如何要让江牙儿知道。
“什么!你如何知道的,我老爹犯了什么大罪,凭什押他?”
她连连发问,李四喜又从何得知缘由,只把听来的如实转告。
“说是打了人,被人告官抓了去。”
狗屁!江牙儿啐骂,她老爹最是怕事之人,怎会动手打人。江牙儿稳了稳心神,连忙去了镇上。等到街上一打听,便完全明了。
原是徐秀才在街上卖字画,有位男子买画,本是常见买卖,两人却因为给没给银子吵起来。徐秀才说没给银钱,买家却说给了,嚷到最后,竟动起手来。后来买家告了官,因有看热闹的百姓说是徐秀才打了买家,买家并未还手,所以判徐秀才闹事,罚以杖责。等江牙儿赶到衙门口,徐秀才杖责以行使完毕,他年事本就高,只剩喘气的力气。江牙儿怒火攻心,却也只能咬牙忍下来。今日的事儿太过蹊跷,她要慢慢侦察。
回宅子里告了假,她留在家中服侍老爹,回回她要问那日的细节,徐秀才总是叫她不要再追究,只当流年不顺。徐秀才知道她的性子,是个锱铢必报的,既然已经挨了罚,就别再节外生枝了。
江牙儿多次去镇上打听,一来二去摸清了缘由。有人告诉她,那日买画的人瞧着是常跟在身后江世海的小厮,上堂作证的人也不是集市上常见的,是生面孔。这么一说,她哪还有再不明白的道理。她心中几经盘算,猜想是不是江世海已经知道作弄他的人就是她,因此报复。苦于无法证实是江世海在背后搅和,她只能先忍一忍。
徐秀才经此一事后,元气大不如前。江牙儿叮嘱他往后不需再去卖字画,家中有她在外当差,拿得月俸够养活二人。
六月中旬,宋钰廑要回都城,江牙儿心中窃喜,宅中没有他这位煞神,她也能快活轻松许多。虽然他曾允诺回都城会带着她一起,江牙儿却只当他随嘴一说,从没当真。却不想宋钰廑动身前两日,点名要她一起跟随。
“我,我也去?”
她不知是喜是忧,一脸不可置信,宋钰廑饮着冰酿梅子汤,刮她一眼。
“不想?”
自然是想的,那可是人人都道街市繁华,人烟阜盛,金贵非凡的地界。她猛点着头,眼里的欣喜清晰可窥。
“愿意,愿意!”
江牙儿咧着嘴傻乐,见她犯痴,宋钰廑已经见怪不怪,无奈摇摇头,随她去了。一块随行的还有寿喜,一个负责赶车,一个负责伺候,两天一夜,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