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见了鬼了。
看着朝着客人疯狂摇尾巴的金毛,祝芙满脑子只剩下这句话。
“哇!上面有罐罐!土豆闻到味道了!好香呀!想吃罐罐!妈妈帮我开罐罐!”
眼周毛发发白,看着年纪有些大的金毛表现得像小孩一般天真开朗,它快乐地咧着嘴,渴望地看着告别室货架上摆着的罐头,红红的小狗舌头伸出来,口水不知不觉顺着舌头滴滴答答掉地上,形成个小小瀑布。
它看看罐头,叫嚷两声,又绕回客人身边。
祝芙面前的客人名叫任然,她们所在的地方是祝芙工作所在的宠物殡仪馆,此番任然来这,是为了给她的爱犬土豆举办丧葬仪式。
任然长发凌乱,眼中含泪,手掌捂着嘴压住啜泣声,另一只手抚摸着告别台上合上双眼、身体再也不会有起伏的土豆。
“臭土豆,你走了我怎么办呀,”任然声音断了弦的小提琴,难以成调,努力克制住情绪,将破碎的字拼凑成完整的一句话,“妈妈答应你的事还没做到,不是说好要一起去旅游的吗?你怎么没等妈妈赚够钱留妈妈一个人。”
她强忍的泪水像决堤的坝肆意往外涌出,泪水顺着捂住嘴的手掌往下流,在手肘处滴落。
土豆感知到任然情绪,瞬间不馋了,舌头、笑容一并收回,嘤呜一声,焦虑地将前腿搭在她身上,仰头担忧地看她,见她不理自己,以为是它动作不够明显,又下来转到另一个方向,有些干枯的毛发贴在任然身边,以期得到任然注意。
“妈妈,我在这呀,你怎么看上面啦?我没走呀!妈妈你为什么哭?妈妈别哭了。”
土豆忧心忡忡地絮叨不停。
祝芙看着告别台上长睡的土豆,又看向地面担忧围着任然的土豆,咽咽口水。
她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脑子出问题产生幻觉了?
不然没办法解释为什么她能看到两个土豆。
而且一个是土豆遗体、一个是土豆阿飘。
就说这个工作每天接收悲伤情绪太多,会影响身体健康,祝芙心道。
她闭眼摇摇头,企图晃掉杂念,让自己清醒过来,来回几个深呼吸后期待地再睁眼。
这次应该正常了吧?
她缓缓睁眼,再次将眼前场景尽收眼底。
很好,今晚就回去约个脑科医生再约个心理医生。
祝芙表情不变,内心戏却十分丰富。
她很有职业素养,虽然看到狗阿飘这件事让她背后毛毛的,可还是马上支楞起来,回到工作状态中。
她没有打扰向土豆诉说心声的任然,只时不时将口袋里装着的手帕纸拿出来递给对方擦泪。
任然不知道的是,她跟土豆诉说的每一句话,都得到了土豆的回应。
伤心欲绝的人在悲伤到一定程度时,心情会忽然间平静下来。
任然现在也是这个状态。
她只觉得眼前一切忽然蒙上一层纱,虚幻缥缈又迷离,她的心依旧抽痛无比,可忽然又觉得自己从主人公的角色跳出变成第三者。
“麻烦你了,土豆是只臭美小狗,肯定不愿意身体放太久变丑的。”任然俯身在土豆脑袋上亲吻两下,深深地看着土豆,仿佛要将土豆的每一根毛发都铭记于心。
“节哀。”
祝芙看着担忧地一直挤出哼鸣的土豆,又说,“土豆肯定不想看到你伤心难过的样子。”
“是,它是全天下最爱我的狗狗。”任然说话语气轻飘飘的,虚弱无力,她往后几步,将位置腾出来,好让祝芙继续流程。
任然眼神一动不动凝视着祝芙的动作。
祝芙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了起来,身着两层及膝的长衣,内里是白色棉麻制长裙,外头是浅驼色薄绒长袍,再配黑色裤子及黑色皮鞋,两层长衣都没收腰设计,宽松垂荡,整体有种尼姑感,看着清淡宁静又克制。
她戴着乳白偏透明的□□手套,拿出小剪刀,小心翼翼剪下土豆身上一撮金黄中略微泛白的毛发,放进小罐子里,接着拿起一旁的软泥,抬起土豆早已冰冷的前掌摁在软泥上。
平坦的软泥上多出一个小脚印。
完成这一切,祝芙拿起往生被,用往生被将土豆严实彻底地包裹起来,抱着放进棺材里。
在棺材还未合上前,土豆阿飘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往生台太高,刚刚往生台上的东西它全都看不到,可棺材是放在地上的。
土豆跑到棺材旁,看了眼祝芙,神情忽然严肃起来,不复刚刚偷吃时的馋与看到任然伤心时的焦虑。
它探头到往生被边,鼻子翕动嗅闻着什么,在闻到被子里是自己的味道时,蓦地恍然大悟。
它想起来了,它已经死了,土豆想。
它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这几天它一直待在宠物医院里,好多穿白衣服的哥哥姐姐围着它,妈妈刚开始只有晚上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