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无风无浪,却暗含锋芒,漆黑的瞳仁深不可测,偶尔的笑意也鲜少抵达真实。
这个时候,元玉才感受到,他是那位居于庙堂之上的姜大人。
孟如绮看清元玉在瞧什么后,调笑着拍她一下:“就一会儿不见都不行么!”
元玉回神,笑了一下,却没接话。巡视了一圈后,才发现姜泽不在,她便问:“你那位呢?”
闻言,孟如绮敛了些笑,拿起酒壶给自己斟酒,道:“先前来哥儿有些闹肚子,他去看了。”
“可还好?”元玉担忧道。
孟如绮垂下的眼里,光暗了暗。她把酒壶放下,转而去夹菜:“府医瞧过了,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吃了药便好多了。”
“那便好,”元玉安下心来,又问,“没什么大问题,怎的却不来参宴?”
随意含了含嘴里的菜,也没吃出个什么滋味,孟如绮便咽了下去。她端起酒杯,道:“他放心不下,就一直陪着。”
“他平日看着对来哥儿挺严,其实是最心疼来哥儿的,”元玉笑着摇摇头,“每次来哥儿一有点儿不舒服,他倒是最着急忙慌的那个,全忘了平日说什么不可娇惯。”
孟如绮也笑了笑,将酒杯放下,道:“毕竟,毕竟是我大姐姐留下的孩子。”说罢,仰起头将酒一饮而尽。
因她这话,元玉微怔,等她将空了的酒杯放下后,元玉才反应过来,低声责道:“你这身子,怎么能喝酒!”
孟如绮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而后不在意地摆摆手笑道:“一杯,不碍事。”
见她神色瞧不出什么异常,刚才那话似也只是随口一说,元玉便也不好再提那话茬,只留心不让她再碰酒杯。
一场晚宴到了将散的时候,东西两院的人将宾客们纷纷送走后,又客套了一番后,才各自回去。
回到潜光居后,元玉叹了一声气后,倚在榻上。
见她这样,姜易过去坐在了她身边,给她捏起了肩:“辛苦娘子上下张罗了。”
感受着修长有力的手指缓解着劳累的酸痛,元玉眯着眼,懒懒地笑道:“能得姜大人如此效劳,不亏。”
闻言,姜易轻笑:“你好像很喜欢这样叫我。”
元玉侧头看他,笑道:“你不喜欢?”
姜易道:“你喜欢我便喜欢。”
元玉侧过身,对上他的双眼。
正端盆提水进来的小檀和守宗见了这场面,皆偷偷地笑,将东西迅速置好便退下了。
元玉轻咳两声后,道:“多谢夫君,我已好多了。”说罢,起身去了妆台前,卸起了钗环。
待她再走到榻前时,姜易正把手从木桶里拿出。他轻甩了甩手后道:“水温正好。”
元玉脱了鞋袜,坐在榻上,将小腿没入微烫的水里后,舒服地喟叹一声后,往后一躺。
姜易见她这样,低笑一声后,也如她一般做了。
两人躺在榻上,闲话起来。
“来哥儿那边去瞧过没有?”元玉问。
“方才又吃了次药,睡下了,就是姜泽还守在那儿。”姜易轻嗤。
“他是真担心。”元玉感慨,却没将话说完。
说是担心,其实更近似于恐惧。他很害怕会失去来哥儿,所以草木皆兵。
姜易也明白,一叹后,说:“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只是长此以往,难免娇惯。方才要吃药,来哥儿哭了半天,他千哄万哄,才教来哥儿吃下去的。”
元玉轻声慨叹:“孩子不就是如此,哭闹耍娇,撒泼打滚,只是为了得来大人的宠爱罢了。”
说起这个话题,姜易和元玉不约而同地侧首对视。二人心照不宣,又转回头去,继续一起看着帐子的顶。
“那你小时候也会吗,”姜易轻轻地笑,“撒泼打滚。”
元玉想了想,道:“有过。”
“只是发现没什么用后,就再不曾有过了。”
轻和的声音散在帐子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姜易几不可闻地一叹,而后牵住元玉的手。
元玉回握住,感受到那只手传来的温度,眉眼柔和下来。她笑道:“你也发现那怪没用的,是吗?”
听到这话,姜易不由失笑,道:“是。”一顿后,他又说:“在别人那儿我不好说,不过在我这儿,是有用的。”
“我倒希望娘子可以跟我撒泼打滚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