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的谨小慎微,深居简出,养成了夏太后缜密的心思,平和且宽厚的气质,不论遇上什么事,都不至于惶恐惊慌,面对一向对她不闻不问的赵姬,有如此大的转变,依旧能秉持着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来。
“王太后言重了,我这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华阳太后在宫里耳目众多,若是知道你我堂而皇之相见,恐怕难免心中不悦。”
因为赵姬对夏太后的印象很浅,所以夏太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白珠先前一直拿不稳主意,如今见她这般思虑周全,进退有度,想来也是能够一同谋事的。
吕不韦这个相位,全凭着他散尽家财和一张巧舌如簧谋来的,可见会说话,也是一桩很不得了的本事。
白珠眼下除了有个王太后的身份,前朝吕不韦把持着,后宫又有华阳太后压着,她唯一能依靠的儿子尚且还未亲政,再加上赵姬先前做了许多荒唐事,她能利用的优势,说少虽不少,但说多也真的不算多。
要获得蒙骜一众老臣的支持,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华阳太后对她暗招频出,就算答应引见,但也只是为了煽风点火看热闹,并不是实心帮她的;再者她虽然先前稳住了吕不韦,但那样精明的人,不会轻而易举被她的几句话给蒙骗,等到回过神来,剑锋就会对准自己,她要做的,就是把这缸本就不清澈的水搅得更混浊,引吕不韦和华阳太后对峙。
一边是有老臣拥护,德高望重的华阳太后,一边是一手遮天,权倾朝野的吕不韦,想要挑起两端的矛盾,仅凭自己一人,是完全做不到的。
她之前已经在吕不韦那里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现在,她需要有人到华阳太后那里,给她种下另一颗怀疑的种子。
华阳太后目空一切,除了已故的秦孝文王,其余人她都不放在眼里,她膝下亦是无所出,唯一有关联的就是昌平君。
这位昌平君,乃是当今楚国的国君楚考烈王与秦孝文王之妹的儿子,正因他身上有了秦楚二国的血胤,所以自幼生活在秦国,并且还得到了重用。
这重用的原因,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便是因为华阳太后,二人算是表姑侄的关系,而华阳太后在秦国多年,也没有自己的亲生子女,唯有常常召见昌平君,才能有同气连枝,不至于孤苦飘零的感觉。
白珠在收集赵姬的记忆,查阅可以利用的信息时,发现了昌平君曾纳了夏太后身边的一位宫女为姬妾,为了让那宫女名义上好看点,夏太后便收了她做义女。
她特地让柳眉请夏太后过来这一趟,也是奔着这事来的,但在此之前,她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能说服夏太后。
如今见夏太后不是刻薄狭隘,胸无大志之人,她也就稍稍放心了。
战国时期的茶不算盛行,制造的工艺也不够精细,大多味苦且涩,虽然只有贵族上等才能饮用,但女子不爱饮此物,所以这芷宁宫里待客的壶中,装着是用饴糖煮沸的水,入口甘甜,汤色清黄。
她给夏太后亲斟倒了一杯,双手奉上,“若您不嫌弃,就唤我一声妍儿吧,这是我的闺名。今日请您不辞辛劳来这一趟,实在是有件事相求。”
在来之前,夏太后就想过了赵姬找她的各种可能,所以见她这般做小伏低,也不算意外,持重接了她的水后道:“有什么事,是我这个老婆子能帮上忙的?”
夏太后对她一直不温不火,虽然客气,但难免透着疏远,想来是因为赵姬之前做的那些事情,让人没办法对她亲近起来。
但这都不重要,夏太后再怎么能做表面功夫,但她也是人,有人就有弱点,她不求权势富贵,但求平安康健,可人吃五谷杂粮,哪儿有不生病的,尤其是她早年间吃了不少苦,那些隐疾年轻时不觉得有什么,可一上了年纪,发作起来就厉害了。
她曾探问过柳眉,得知夏太后每到秋冬交替的寒雨时分,肩颈和小腿都会疼痛难忍,夜不能寐,严重的时候,甚至连下床都是问题。
这种病症在二十一世纪很常见,就是风湿性关节炎,有西医中药可以缓解,可在这二千多年前的战国时期,连个发烧感冒都有生死风险的时代,这病绝对是够磨人的。
白珠面上仍旧是可掬的笑,“听闻您早年落下了些病根,最受不得寒气,眼瞧着已经秋日了,今年您定是不好过的,碰巧我昨儿个得了位先生,号称是扁鹊弟子子阳的后代,最擅祛风散寒化湿,只要有他好好医治,不说根除,最起码不叫您再受苦。”
这个子阳后代,自然是白珠费尽心思,叫人重金从宫外挖过来的。眼看夏太后已经开始动容,但眼中仍有一抹迟疑不定,“王太后你究竟想做什么?”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赵姬突然对她这么好,必定是要从她身上图谋些什么,白珠也不再掩瞒,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您心里不喜我,也无意在这宫闱中争权夺势,但您到底是政儿的亲祖母,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秦国落进奸人手中我相信您也清楚,吕不韦独大,政儿只不过是他手上的傀儡,而华阳太后有老臣拥护,却终究是有异心,为私利,她欲扶持成蟜,也不过是看中成蟜好拿捏。楚国近年频频异动,先有合纵伐秦,楚国为首的名声流言,后将被赵国所弃的廉颇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