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深受皇恩在大梁朝中举足轻重,能与侯爷合作于本座也算平生一大幸事,虚与蛇委什么的,侯爷未免小瞧了自己的份量。”
学会用冠冕堂皇的言辞来粉饰真正的情绪的神殿少师不遗余力地将这项技能用在了言侯爷身上——反正多说几句吹捧的话又不会掉块肉,能为自己谋得好处的事儿他乐得做上一做。
不免中招的言侯爷面色一黑,长吁之余亦为陛下惋惜,早知东冥这孩子聪慧纯良,却不料其执拗同样不下乃父,亦没漏了时不时会蹦出来的小心眼儿。
放弃在小节上做无谓纠缠的言侯爷默念数遍“本侯堂堂大梁一品侯爷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个黄口小儿一般计较”,方重新扭头正视某个热衷于给他添堵的不贤后辈,压低嗓音问道。
“东冥,你给我一句实话,蔺熙可是为了才鼎来的大梁?”
“那就要看侯爷怎么想了。”
“此话怎讲?”
“侯爷若将‘梦魂鼎’交由我带回南楚,蔺熙便是不放心我独自进京执意想陪的师弟——琅琊阁少主而已。”
“倘若我不交呢?”
“倒也不怕侯爷笑话,我南楚神殿失窃圣物被盗,太史令亲自循线索从南楚追到大梁,却发现神殿圣物与大梁重臣家眷有些掰扯不开的纠葛,不得已暂留金陵详查。”
“你——,太史令大人手无国书私入我大梁国都,就不怕引起两国交战吗?”
言侯咬牙切齿地从齿缝里蹦出这些话的时候,瞪着趁人之危的林洵一双眼恨不能喷出火来。
“言重了言重了,我太史令不也是逼不得已嘛,事涉权贵重臣,堂堂正正递国书讨要,我怕梁皇陛下包庇纵容太史令唯有无功而返了。”
“你就不怕我将蔺熙的身份禀报陛下?”
他此言即出林洵便心下猛的一跳,他深知眼下乃是他所谋的紧要关口,但凡被言侯瞧出一星半点的破绽,以言侯的精明狡诈他都将陷入被动任人摆布。
是以面上半分不敢露怯的林洵慢悠悠侧过身,歪着脑袋眼睛瞬也不瞬直勾勾瞅着兴国侯活像见到的什么破天荒的稀罕物,缓缓地,笑弯了嘴角。
“侯爷在说什么傻话呢?说到底,即便真让大梁扣下了我神殿太史令又如何?侯爷你敢拿他怎样?陛下又能拿他怎样?真要与南楚谈条件做交易什么的,太史令哪里及得上神殿少师来得奇货可居,杀不得放不得的,成了撕毁两国盟约致使纷争再起的罪魁祸首的滋味儿,侯爷很想尝尝么?”
无独有偶,此时此刻的林洵奸诈狡猾近乎无赖的模样令他不由地回忆起二十多年前曾为公主联姻之事来访大梁的陵王宇文暄,在景睿永生难忘的生辰夜闯入谢府插科打诨、胡搅蛮缠的身影神奇地与林洵重合在了一起。
……林宫氏与宇文氏,应当没什么血脉联系吧?
两个心思各异的人精十分不巧地因着各自的缘由未能察觉到对方的异样,看上去挽着缰绳放马草场悠闲自得,陛下驾前的小红人们实则兀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白白辜负了九安山的大好春色。
他们自顾自的互相试探着把该说的都说尽了,一时间四顾无言,不约而同地别过脸去假装走马观景好大一会儿,幸好他们的从人都跟得远远的,不然梁皇座下新旧两位宠臣失和的流言传出去,还不知要掀起什么风浪来。
不远处的林间偶然窜过几只小鹿,接着林木的遮掩很快蹦跳着不见了踪影,看起来好不欢快。大梁的两位军侯却孰视无睹似的任由小鹿从眼皮子底下跑走,却连弯弓搭箭的架势都懒得摆上一摆。
心血来潮的兴国侯纯属没话找话地忽出一问,神来之笔也好,自讨没趣也罢,打破了眼下的僵局。
“东冥功夫了得,猎物就在眼前能忍住不大展身手?”
“侯爷不也敝帚自珍按兵未动么?”
“你这孩子就爱藏着掖着,又不似本侯年纪大了,舞刀弄枪、争勇斗狠的露脸机会留给年轻人就好,抢着出风头还怕被迎头棒打。”
“侯爷过谦,您不欲做出头的榫子,一门心思养晦韬光低调避祸;我没您的胸宽四海,只是瞧着几只小鹿生出物伤其类兔死狐悲之感来,哪里下得了手伤它们?”
心里正堵得慌的言侯忍不住瞪了过去,好险没一巴掌呼过去替他父亲教训这个倔强认死理的孩子。
“陛下待你如亲子侄,年纪轻轻便为你封侯,假以时日还会委以重任,你何来的满腹愤懑整日的不满?”
对兴国侯的眼刀回以不痛不痒地凉凉一笑,林洵不以为然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心不在此,大梁予我再多的高官厚禄又有何用?”
“都说强压牛头不喝水,天下间哪里有真正疼爱子侄的长辈忍心强迫小辈,”说到这儿,林洵俊颜薇冷,毫不掩饰讥诮之色,“说到底,因着执念也好,颜面也罢,你们打着为我着想的名号不择手段逼我留在金陵,为的无非为你们自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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