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冠礼
随车一辆灰蓬蓬看似不起眼的马车悄然停在廊州江左盟总盟门外,车内急不可耐跳下位玄衣老者,江左盟少宗主加冠仪典的贵宾算是到齐了。
江左盟行走江湖一直规矩中深藏不可逾矩的霸道,但在廊州这块堪为老巢的地盘上,它却始终维持着相对的温和澹泊——百姓多蒙其庇护,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却少有人留意到这些个深居简出的江湖人平日里大多是名震江湖的巨擘。
谁又想得到街头巷尾酒馆杂铺跟小商小贩们争得面红耳赤的汉子们说不准就是寻常百姓们交口相传的谈资里威风凛凛的侠客呢?
言老侯爷自渡过汾江一路行走在江左地界,民风淳朴百姓安居,官府治下有功不假,江左盟约束属下掌控江湖的实力之强大已然不容小觑。连百姓间都有遇事不平找官府,官府断不了找江左盟的说法儿。
似这般独立于朝堂之外凌驾于法度之上的江湖组织当握在梅长苏手中时,有如一柄收在鞘中的利剑,挥洒自如,锋芒所向无坚不摧;掌舵人易主,当世名器会否失去控制滥造罪孽,犹是未知之数。
总盟门外,黎纲长老早早亲自迎出门外等候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侯爷。
“拜见老侯爷。”
“黎长老,久违了。”
“老侯爷精神矍铄风采不减当年。”
因着梅长苏的缘故,言阙同黎纲也算有数面之缘,二十来年不曾谋面,言阙自是已届垂暮之年,黎纲同样不复年轻时的抖擞神气。
“客套话不需多言,我千里迢迢赶来,就先问你一句,你得如实答我,小殊真的留下了个儿子?”
言老侯爷急于求证在他们的意料之内,可人还没跨进门坐停当便着急忙慌的求实话,不似金陵世家出身的言侯爷应有的涵养气派。可见言阙揣着满腹疑问行色匆匆赶至廊州,但有一丝希望也不肯放过,林氏绝后这块心病在他心中是何等份量。
“大长老亲笔书信老侯爷大可放心。侯爷请移步内宅,大长老与少宗主已恭候多时了。”
言阙深深看了黎纲一样,相信以自己的眼光都看不出其中有何关窍,想必确有其人。一路怀揣着雀跃和忐忑的心再度带着期许提到了嗓子眼儿。
小殊的儿子,会是什么样子?
江左盟总盟占地极广,自进得大门,黎纲顾及言阙年迈,特意安排了轻便的软椅抬着上了位于半山的大宅。黎纲健谈,一路少不得侃侃而谈介绍四下里的景致。
江左盟雄霸一方底蕴深厚,依着廊州风景秀丽的郎山而建,沿着山路蜿蜒而上,远看成岭侧成峰的别致风貌点缀着山涧溪流潺潺,石桥亭台掩映在绿荫之间相映成趣,不同于金陵天子脚下富贵之地的皇家豪门气派,别有一番清雅别致的悠远韵味儿。
可惜言老侯爷一门心思挂念着即将见到的林氏后人,哪有闲情逸致听黎纲不住口地絮叨。黎纲知情识趣,说了几句见他无心于此,干脆闭口不言,不大会儿便到了大宅。
言老侯爷是大长老为自家少宗主加冠仪式特意请来的主宾,身份尊贵非比寻常,又出身世家门阀底蕴深厚,自是远较其他宾客显得更高贵些。故轻易不见外客的大长老亲自陪着梅东冥侯在“忠义堂”外良久,远远的,言侯爷的视线便被紧紧绑在那一道迎风而立年轻挺拔的身影上。
“小殊……”
待到近处,看得清面容了,言老侯爷愈发细细端详起这年轻人来。
他不认得宫羽,但他是世间仅有的寥寥几个见过少年林殊的人,这个年轻人神情恬淡气度高华,给人感觉更像二十多年前惊鸿一现的麒麟才子梅长苏,然而在他眼中,除却眉眼间有一丝姣若好女的秀色当传承自其母外,他脸孔轮廓英挺俊秀,高鼻薄唇,笑起来暖暖的有如春日的暖阳,更像是少时跳脱顽劣人人又爱又恨的林殊。
“小殊,你果然是小殊的儿子。”
言阙对梅东冥的称呼令大长老闻之不由眉头微皱。在江左盟的地盘上还如此倔强地为他们的少宗主冠上林氏的帽子,该说他不识时务好还是佩服他的执拗?
“不肖晚辈梅东冥见过言老侯爷。”
梅东冥心知言阙与父族林氏之间渊源颇深,总是割舍不掉那段犹胜血脉亲情的兄弟手足情谊,重感情的长者即便失态些也无伤大雅,他甘心情愿自报家门为老人家解围。
“梅东冥?是了,你姓梅,你原该姓林的,你可知道!”
“言老侯爷!”
大长老大喝着打断了言阙的话,“江左盟少宗主及冠,老夫念着言侯爷您与我先宗主往日的渊源,又敬您德高望重故而下帖请您前来主持仪典,请您自重身份,莫要再胡言乱语!”
“本侯何尝说错一个字!当今陛下早已明发诏旨为梅长苏正名其林殊的身份,享皇家香火尊为世代功勋。他的儿子自然该当姓林!”
“我江左盟的宗主姓梅,少宗主理应姓梅!”
“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