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周牧刚饮完马,正拿把斧子在院里劈木柴呢,远远就看到一辆马车从胡同口过来了,是拉人的大车,车厢上头还盖着青布呢。
村里人有车的,也多是个大平板,顶多四边装上挡围,也是为了多装些东西,这种纯代步的马车还是头一回见进村。
很快马夫把车停到周家门前,从车厢里走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个穿着件桃红夹袄的年轻女子开口问:“这就是周氏裁缝铺?”
“啊,是。”周牧放下斧子,过去开门。
“我们是从郡里找过来的,”那女子开口介绍了下自己,随后微微躬身,对身后的中年女人说:“夫人,周氏裁缝铺到了。”
那中年女人戴着毛帽子,身披白狐大氅,胸前坠着老大一块翠绿的玉石,通身的富贵气息。
她见眼前只是所朴素的农家小院,周牧穿着一身半旧的蓝布棉袄,虽然干净,但袖口随意挽着,头上还有碎木屑呢。
“我家夫人看中了周裁缝的手艺,寻过来是想请她上门给做几身衣裳。”那年轻女子看着树枝绑成的大门说,潜台词是你怎么还不过来开门。
“哦,”周牧大步走过去,把门栓打开,“她正在屋里做衣裳,我带你们进去吧。”
说着扭头就走,把几个人晾在院外。
年轻女子一滞,“无礼。”
那富贵太太却无谓的笑了笑,说:“烟罗,无妨,乡间小民,能允许自己妻子开门做生意,已算是有些见地了。”
“是。”烟罗恭敬地抬手,扶了她往院里走。
陶墨夕从里屋打帘出来,见了这一行人,眼神微微闪了下,随后镇定的福了福身,说:“不曾出门迎接,请贵客勿要见怪。”
那夫人见她倒是个懂礼的,脸上露出一点赞赏的笑容,主动上前扶了下,拉住她的手看了看,见是一双纤白素手,上头无半点首饰点缀,倒是指肚微微有些薄茧,又点点头,说道:“是双干活儿的手。”
陶墨夕干了这么久家庭作坊,接待的主顾大多是乡里乡亲或者临近的商铺掌柜,这种气度雍容的主顾还是头一回。
这外面还没化冻呢,路上又不好走,怎地会有外乡人主动找过来?
陶墨夕心下忐忑,面上却不显,只恭敬地请贵客到东屋坐。
周牧也有些担心的过来,站在她身后,陶墨夕咬咬唇,轻声安慰道:“没事,就是来做衣裳的,你去烧壶热水送过来。”
等她微笑着进屋,却见那夫人正坐在炕沿上,手里拿着她正在缝的一件褶裙看,见她过来,就抬手笑道:“怪道我那侄媳妇满口夸赞你的手艺,这针脚果然细,衣服锁边也整齐,有了你这手女红,衣裳能禁穿不少。”
陶墨夕脸上绽开一抹害羞的笑容,回道:“只是些粗浅的针线,当不得夫人夸赞,只是平日我多给乡亲们缝些粗布衣裳,干活的时候又难免动作大些,为了防止面料线头散开,这才锁边的时候多缝了几针的。”
那夫人又问道:“我待要做件女衫,衣领却总是不够贴合,衬得人脸胖颈短,你可知要如何改进裁剪?”
陶墨夕抬眼看了看夫人,见她脖颈略显短粗,却偏紧紧的箍着件对领短袄,那纽扣又缝得偏上,倒好似肩膀上直接坐着颗头似的。
她略思考了一番,便大胆说道:“回夫人,若要扬长避短,最好衣领长度和敞开的位置走势要做的平缓些,裁剪时领片在前中心起翘的尺寸越大就越贴近脖子,因此要适当放宽些,领座多压两道花边,把弧度放的大些,再加以颈饰或浅色中衣,看上去或许有脖颈修长之感。”
陶墨夕这边说着,又拿了炕上一件做成的短衫,给那贵妇人展示。眼见着那夫人的面色变得特别温和,眼神都放柔了。
“若我邀你去我家里给几位女眷量体,你可方便?”
“方便,我做的本就是登门入户的生意,能得夫人赏识,多赚些铜板自是好的。”陶墨夕不卑不亢地答道。
旁边烟罗插嘴道:“我们听说,若要周裁缝上门量体,要价半两银子,这是按日收钱,还是按量的人头算的?”
“啥,啥半两?”陶墨夕惊讶地反问,随后苦笑着解释道:“民妇不过是乡野间一个普通裁缝,每日缝裰不停,也不过赚三五十个铜板,何来半两银子一说?”
半两银子都够买一整匹的白棉布了!
是谁,是谁在外面又擅自给她吹嘘了,这不是砸她物美价廉的招牌么!
陶墨夕自己不高兴,眼见得那贵夫人和烟罗也是一脸错愕,她正要张口解释,贵夫人就伸手去炕桌上取了个未完工的荷包过来,打圆场似的问:“这是你自己绣的荷包?”
“也不算是绣,之前给主顾做喜服剩下块绸子,主顾不要了,我就想缝个草啊叶子的,不然光秃秃的一块料子不好看。”
“这荷包做得也精细,藕荷色的绸面,里面还衬了块白色的棉布,又好看又结实,”贵夫人拿着那荷包翻